罗老一惊：

“大仙何出此言？我刚才说的是救人，不是杀人。他是谁？有何罪过？我为何要杀他？”

少女饮尽碗中清水：

“他现在没犯错，不代表以后不犯错。我只是路过这儿，顺便将他带给你。”

“我若是你，就把他杀了，免得日后对我不利。”

罗老觉得这番言论简直是天方夜谭：

“大仙在开玩笑么？他没犯错，我为何要杀他？难道只因日后他可能会对我不利，我便要杀人么？”

“且不说他现在还没做恶事，就是做了恶事，也得看是何种性质……不分青红皂白就直接杀人，与屠夫有什么区别？”

少女摆了摆手，神色间有些不耐烦：

“你这老头，婆婆妈妈的，一点也不爽利。岂不闻防微杜渐，未雨绸缪么？”

“我已说了，你破坏生死法理，命中注定有一劫。依我看来，这劫十有八九要应到此人身上。当然，天地因果，也没那么容易看的通透就是了，倘若有了七成把握，便要去试。”

“这么说吧，他注定会成为你的‘恶果’，你若现在杀了他，可能将来事情会有转机。”

罗老仍是摇头：

“就算大仙所言为真，那也是我和天道之间的事，您为何这般上心？我与您素昧相识，为何要助我？”

少女点了点桌子，意有所指：

“这只是一个尝试。成与不成，对我来说都能接受。你知道的越多，它便越关注你，你知道的越少，你便越安全。”

“你只需要告诉我，你的选择就好。”

罗老看了一眼我，又看了一眼徒弟，犹豫半晌，还是从桌上拿起了匕首。

小孩看着师父，仿佛觉得眼前的人有些陌生，后退两步，口中喃喃不停：

“师父……”

罗老眼神果决，举起匕首，划向中年方士。

我轻轻捂住小孩的双眼，想要说些什么，比如不可滥杀无辜，比如刀下留人，但最后都化作一声冗长的叹息。

我大概猜到了这是哪里，以及发生了什么。

可这不是针对我的问心局，需要当事人自己做决定才行。

匕首一划而过，预想中鲜血四溅的场景并没有发生，只见绳索从方士身上掉落。

罗老的这一刀，原来是为救人。

少女非但没有大怒，反而抚掌微笑，一脚踢在中年方士身上。

方士悠悠转醒，随后站起身来，四顾茫然，开口三连问：

“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你们是谁？”

他一身儒衫，身长七尺，生的一张国字脸，正气凛然，偏偏又配了两撇八字眉，瞧来有些滑稽，又像是经历了颇多苦难。

少女事不关己，指着罗老，信口胡诌：

“你在路上晕倒了，是这个老头救了你一命。”

罗老手执匕首，笑容僵硬。

少女说的倒也没错……不杀，也是救。

方士闻言，立刻转身，冲着老头抱拳行礼，感激涕零：

“我是春华州问渠书院的学生，名叫诸不易。许是这日头太盛，我晕倒在了路边，多谢老人家救命。”

“可否将您的姓名告知在下？我日后定会报答您。”

诸不易……这名字怎么这般耳熟？还有，他瞧着有三十多岁的年纪，怎么还是个学生？

诸事不易……这名字怎么听都不吉利……摊上起这名字的父母也是倒了霉了……

小孩望着诸不易，口中不停地默念着对方的名字，眼神恍惚，似有所忆。

罗老将匕首放在桌上，尴尬一笑，刚想说出自己的名字……

哪知陡生异变。

只见小孩猛地挣脱我的束缚，眼神似雄鹰猎豹，一把扑向匕首。

他绕过木桌，被桌腿绊了一下，乌梅汤倾倒流出。他脚步不停，匕首向前，挺身直刺，瞬间插进了诸不易的胸口，洞穿了对方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