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脸已经被吓傻了一般,脸色顿时煞白,脑子嗡的一下蒙了,颤颤巍巍地瘫伏在地上:“我没有、我没有啊!”
周荣冷冷说道:“你对我周某出言不逊便也罢了,竟还敢对皇上如此大不敬。来人啊,把这以下犯上之人施以拶刑,逐出画馆、赶出京城!”
话音狠狠落地,众人听到“拶刑”无不战战兢兢,刺溜一阵麻意从背脊窜到了手心。
“拶刑”又称拶指,是用拶子套入手指,再用力紧收的一种酷刑,毕竟十指痛归心,这本是官府对女犯惯用的逼供之刑。但却被周荣看中了此刑,就一直用在了画师的手上,施过拶刑之后,双手必废。
大长脸一听到“拶刑”二字,吓得屁滚尿流,止不住地哭爹喊娘,死命地磕头求饶,但周荣丝毫不为所动,扬了扬衣袖,便有一行画馆官兵将大长脸拖走了。任由他悲惨的哭嚎回荡在满堂画师的耳畔:
“我冤枉啊!我什么也没说错啊!冤枉啊——”
余下全部的画师们还跪在地上,听这惨叫连连,也不禁心惊肉跳,不寒而栗。画十三默然颔首,牙根渐渐咬紧,深深的厌恶之感涌上心头。
真不愧是周太傅,脑筋轻轻一转,平白几句没头没尾的话就能名正言顺地料理了一个他看不过眼的人。画十三看着眼前这个一身雍容华服的人,心里不禁枉自唏嘘,十多年前翰林画苑的那个勤恳谦恭的“翰林双绝”之一的周荣,是怎么变得那般心狠手辣到能对挚友知己下毒手,又是怎么变成今日这副道貌岸然、摈斥异己的官场嘴脸?
周荣半垂着眼眸,听着大长脸已经被带远了,然后对跪在地上的画师们微微扬手,心平气和地说道:
“你们起来吧。今日大殷画坛的群英俊杰能共聚一堂,足使画馆生辉,我亦欢喜欣慰。此次圣上御笔亲传的'萤火令',乃是何等难得一遇的良机想必诸君心中有数。我提醒各位,谨言慎行,不要因小失大,断送了自己的画师前程。”
画十三听出来,周荣虽未明说,但也是用借严惩大长脸来杀鸡儆猴的意思,众人稍一联想方才那个大长脸的下场,纷纷点头称是,不敢妄言半句。
周荣满意地微微点头,继续交待道:“今天你们先好好休息,准备明日的画馆初试,初试过后,将会有半数画师憾然离馆。初试的地点,就在画馆的这个大堂。可都记住了?”
众画师作揖回道:“记住了。”
这时,画馆门外突然急匆匆地跑进来个佝偻的人影,画十三瞧着,来者穿的是素罗布衣的上等仆人衣裳,神色匆忙,似乎有什么要紧的事急着告知周荣。
周荣一看,是自家的罗管家一脸焦急地专门从府上找到了画馆来,以为又是家中的那位又在胡闹些什么,有些不耐烦地对罗管家冷冷道:“可是郡主派你来找我的?你没看见我在画馆正忙着么?”
罗管家抬眼扫了堂上的众画师们一眼,花白的眉头拧成了一股,想说什么话又生生咽下去了,看见周荣身上还披着大氅来不及解下,转了转眼珠子,哈腰道:
“郡马爷哪里的话,郡主体谅郡马爷在画馆操劳,不敢叨扰。郡马爷忙得大氅都忘了脱,奴才帮您拿着!”
说着,罗管家走到周荣身边,帮他解下大氅时,趁着其他众人们不注意,凑在周荣耳边窃窃私语了几句话。画十三隐隐约约间,听见管家说了什么“找到了那个人的下落”之语,便再听不真切了。
画十三注意到,随着罗管家的耳语,周荣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眼神先是闪过一丝惊喜,好像终于听到了什么期待已久的消息,而后又漫上了满眼的凌厉与狠愎。
罗管家悄然说完后,顺其自然地收起了周荣的大氅,静立一旁。周荣皱着眉头,紧抿双唇,思索了片刻后,似乎想好了什么安排似的,嘴角抹过一丝势在必得的狡黠笑意,他又端起了慑人的架势,对众画师交待道:
“明日初试有变。地点不在画馆了,转为春满楼。”
众画师们先是一怔,然后一下子议论纷纷、嗡嗡地炸开了锅,有的小声嘟囔道:
“这春满楼可是全京城最大的青楼啊,怎么会选这么个地方呢?”
“难道初试考核的莫非是......周太傅不会还有这种癖好吧?”
“噓!你小点声,总不会让咱们去画春宫图吧......”
画十三听到“春满楼”这三个字,也是暗自惊疑。他想到了今天一大清早,去沁园找京墨的途中,路过的灯红酒绿之所正是春满楼,而且还被楼外揽客的曼曼着实纠缠了一番。
可是最重虚名的堂堂周太傅为何突然要纡尊降贵地改口去春满楼呢?若是为了初审公事,怎么没有一开始就把地点定在春满楼?若是为了男女私情,怎么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带众人过去?这春满楼就算是京城最大的青楼,左不过藏着京城最多最美的女人,还能藏着别的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