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名昆仑,有大山万里,有弱水三千。
三千弱水汇作一道滔滔大江,江水一泻而下,至昆仑主脉处却又渐渐归于平缓,婉转成一弦悠悠碧水。
碧水两岸,青山绵延而起,一头撞入终岁不散的云雾之中,那云雾自山腰开始渐浓,将及山顶时,已是滚作一片一眼望不到头的涛涛云海。
此时正是清晨,青衣的道人行在云海中,身后是一轮大日初升。
他自那埋于云霞的山尖上轻轻跃下,飞身飘入了人间。
山间有一片前后相连的小草屋,屋前屋后,鸡鸣犬吠之声不绝。
庄问打开柴门,一只大黄狗如飞箭般窜到了他脚下,围着他撒欢打起了转。
庄问笑呵呵地招呼道:“待会儿给你弄吃的,我先去把鸡放出来。”说着便转到了屋后,打开了鸡笼。
一条翘着五彩斑斓大尾巴的雄鸡当先走了出来,它扑腾着翅膀飞上了屋顶,昂首挺胸便是一声嘹亮的长啼。
随后十几只母鸡咯咯哒哒不急不缓地从鸡笼里踱了出来,它们迈着悠哉悠哉的步子,慢悠悠地往食盆走去。
等到庄问从大瓮里舀出一碗谷子,倒在了在鸡的食盆里后,这群鸡又一改刚才的慵懒模样,呼啦一下就围了上来。
鸡围在食盆边吃食,庄问则转身从鸡窝里摸出两只蛋来,他走进厨房,烧火起灶,将这两只蛋打了做了一大盆蛋炒米面。
把自己和狗子喂饱以后,庄问稍作休憩便抓起担子提着两只大箩筐往自己开垦的菜园里去了。
庄问喜欢看书,每年都有人定期为他送来大叠的新书,为了放下这些书,他每过几年要新修一间草屋拿来放书。他现在就捧着一本话本小说看得津津有味。
走在崎岖的山道上,他一边看着书步子却稳当得很,他来到菜园中,带走了两只水桶留下了两只箩筐,脚下一刻也不停。
突然他停在了原处,小心用手夹住书页合起书本后,庄问抬头看向了山脚。
山脚下,来了一支摸约三五十人的车队,车队中央护着的那辆马车看似平平无奇,但庄问一眼就瞧出来了,那是自己那位便宜师兄,当朝天师的座驾。
天师在这个国家中可不是什么虚职,单论手中权柄,几乎可以说是一人之下。
自己这位便宜师兄不在自己的天师府里日理万机,怎么突然有空来这里看望自己了?
已经没空纠结这些了,当务之急是——庄问赶紧将书收进怀中,然后施展出凌空飞渡的手段,瞬息间便来到了江水前。
急匆匆地挑水给菜浇过之后,庄问运起全身内力,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往自己家中赶去。
然而还是晚了,他一打开柴门,就看见一个白发老头儿笑呵呵地坐在板凳上,身前是一盆热气腾腾的沸水,手上是一只还在绝望挣扎,眼中惊恐万分的老母鸡。
老头子看见庄问来了,眼前一亮:“回来了呀,我看这只鸡有些老了,就想着把它杀了给你补补身子。”
庄问的脸一下子就黑了,他明明看到那车驾上并没有人下来过——
老头子不讲武德,偷袭,偷偷摸摸摸上山也就算了,而且堂堂天师啥山珍海味没吃过?整天就盯着自己辛辛苦苦养肥的那几只鸡!
还有自己明明前后也就走了不到两炷香的时间,这一大盆子水是怎么烧出来的?——
庄问刚想把自己的鸡从魔爪中抢回来,就见自己的这位老师兄手一个哆嗦,那只老母鸡就脖子一歪没了声息。
“师兄,你犯戒了。”庄问无奈道。
老天师很坦然:“是是是,我犯戒了——所以什么时候起灶烧鸡。”一边说着一边将那只已经死了的鸡在庄问面前扭了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