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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集 火车不好开(上)

机车乘务员,有正、副、学员三类。当学员之前,需要先在运用车间进行安全和规章的系统培训,考试合格了才有资格随车践习。

这里的考试关乎着行车安全,不容马虎。大家都很认真地背书,肖踌当然也是。但奶奶隔三差五地来电嘱咐:“赶紧考上个司机!万一明年弟弟也要上车,好有个照顾。”被催得睁眼就心慌。再加上胖妈张嘴闭嘴地说“女友”,肖踌第一次考试落阵了,没敢告诉任何一位家人。他又偷偷经历了一次艰难的复考,胆颤心惊地经历了一次约会,于春运后才见到那位“讲大理”机班创始人。一见面,师傅先咧着嘴瞅着他笑,接着竟然煞是惊喜地一把将他抱在了怀里:“果然是你!”

肖踌始终愣愣地看着师傅。个头有一米八多,眼皮有些下垂了,但眼睛仍不算小。皮肤灰黯了,但笑得很精神。依外貌,好像是他,但……肖踌还没理清楚自己的思绪呢,又被他这激情地一抱,更是一时不知所措了。

师傅见他还是傻傻地接不上话,又调皮地伸头问:“怎么,看我还是那么英俊?”

“不是,是看你挺眼熟……”话出了口,才感觉哪儿不对劲。肖踌吓得又赶紧点点头,傻傻地加上一句“师傅很俊”,逗得师傅指着他向副司机嘿嘿笑道:“还是那个可爱样!”

可爱?应该是胖妈说的笨样吧?而且,这师傅到底是不是冰美人的……肖踌啥都不敢问,只得继续盯着师傅的眼睛等待指挥。问起对,视勿移。这是对长辈应有的尊重。

师傅好像也被他的傻样弄无奈了,笑着拍拍他:“我长得再帅,也不能总是这样盯着看呀!走,再问一下计划去。”

副司机在旁笑骂“抖擞精、自恋狂”,一边与他俩走向机调室,一边告诉肖踌:这师傅父母授名蒋理,他自己又瞎琢磨出了字“在理”,号“追风居士”,法号“诗车(ju)”,被同事们昵称“讲大理”,所以他的机班被习惯性称作“讲大理”机班。

“据说本来他编的字‘有理’,怕人家说他有歪理,所以又改成‘在理’了。”副司机笑指着师傅与肖踌告密。

“我蒋理的话,哪句不在理吗?”师傅向副司机两手一摊,又歪着脑袋看肖踌。逗得肖踌也禁不住笑了出来,不觉放下了许多紧张感。

15点半的出乘计划,现在将近9点了,赶紧去睡觉。因为精神状态也是保证行车安全的要素之一。他们来到乘务员公寓楼,先在一楼叫班室里做入住登记,领房门钥匙。“今天咋没提前六小时跑来呀?”叫班员笑问蒋理。

蒋理笑答:“我提前七个小时就跑来了,好不好?在家呆着减寿,不如在这睁眼就见同事们舒服呢。看,同一样的衣服不一样的花,一看就是真正的一大家。”大家一起笑。

肖踌知道:接到零点至六点之间的出乘计划,至少需要提前六个小时来公寓睡觉,至少睡足四个小时。期间会有领导随时来查看。他们刚才说的,应该与这事有关吧?莫管闲。肖踌在笑声中从叫班员手里接过钥匙,瞬间又愣了愣。

公寓楼里,只有这叫班室里有女职工,每次有三位当班人。肖踌事先听胖妈说,单位里有些50后职工是瘦爸、老叔那一辈的同学们,还有一些60后职工的姑舅姨叔也是瘦爸的同学们,所以有的喊叔叔阿姨,有的也可以喊哥哥姐姐。但是,单说一个运用车间里都近上千人呢,这一个单位里他能熟悉多少人?何况女职工们都保养得很年轻,自己看不出她们属于哪个年龄段人,喊“姐姐”怕对年长者不尊,喊“阿姨”怕给爱美人士喊老了。这……来个尊敬的统称吧。肖踌认真地道了一声:“谢谢老师”。

哪知,师傅立即在旁教育:“要喊美女!”叫班员们纷纷笑道:“小心你家美女就在门外哦!等着看你教出什么高徒。”副司机立即添上一句:“教出一个好女婿!”大家一起哈哈大笑。

肖踌本就没敢再吱声的,这又浑身一颤。

副司机睡觉时打呼噜太响,在三楼单独开了一个房间。肖踌跟着师傅来到二楼。四处无人语,刚拖过的走廊略带湿润。每个房间大门的一人高处,都有一个洞。师傅说,这就是领导查房用的猫眼,看你是否真正躺下休息了。进屋,肖踌加快速度脱了外套,躺下后伸手掖了掖肩头被角。因为在这全天开放的澡堂里洗过一次澡,看见有些老师傅的肩头青一块紫一块的,听他们聊天说是年轻时肩头经常受凉积成了疼痛,退休后需要常去医院拔罐子留下的印痕。

睡啊睡,饿醒了,叫起床的喇叭还是静悄悄。看看手机,13点多了!不是提前两小时出勤吗?肖踌急乎乎地看着还没睁眼的师傅,半天不知应该怎样才好。又想了一会儿,他点着脚尖悄悄跑出门,问叫班员得知:计划推到16点了。

再打开门,看见师傅已经起床。是被我开门关门声吵醒的吗?肖踌愣愣地看着师傅。蒋理看看站在门口的他,又看看手机:“天冷,带的饭菜不得坏,留路上当晚饭吃。第一次搭档,带你出去认认饭店。”

啊?肖踌很是难为情地直摆手,说他在单位食堂吃就可以了。因为烟酒不沾,平日身上只习惯带一些坐出租车的钱。而食堂的饭票,他已带得足够用了。副司机也已到来,笑着劝他:“放心,你师傅请客。”吓得肖踌更是摆手加摇头。第一顿饭,哪有师傅请徒弟的?

“怎么,不听话?”蒋理把脸一拉,吓得肖踌乖乖地跟着他们走了出来。路过叫班室门口,叫班员又笑问:“又往外跑,老婆来了怎么办?”

蒋理笑答:“你们帮我办!我相信美女的办事能力。”副司机指着他大叫:“听这口气,外面肯定有情人!”叫班员笑着喊肖踌:“小子,帮忙看着,有情况对我们说一说!”肖踌左右看男女师傅们,一时都不知该点头或摇头了。莫管闲。

向段外走着,蒋理又笑问肖踌:“你到底还记不记得英俊潇洒的我了?”

记得,但冰美人姓申。而且好兄弟在毕业前找班里女生打听过,说那叔叔自称是冰美人的爸爸,但从没听冰美人喊过他一声爸,都是“搔叨精”那类称呼。她从不愿意与人多聊天,又特别反感说她家人的事情,所以大家也就没再多过问,不知具体情况。所以,肖踌此刻还是不敢吱声,只看副司机笑着与师傅逗乐:“你当自己是哪里的形象代言人啊?注意长辈形象!”

蒋理疑惑地看向副司机:“就凭我满脸或深或浅的道道钢轨,我的形象除了略显英俊,哪里不像长辈了?”在副司机的笑骂声中,又对肖踌说,“如果当年那孩子再问我,出征骑的什么战马,我就告诉他:起先是腾雾,一气可冲天,一吼震八方,每天随云而奔。现在嘛——”蒋理很是得意地向肖踌眨个眼,“客车队开的都是东风号,我们跟在后面跑,所以就是追风啦!”

肖踌明白:运用车间包含三个车队,一车队是负责开客车的,二车队是负责合肥东和青龙山方向的货运任务,三车队是调车组。他们就是二车队的成员,负责合肥东方向的货车。副司机又在旁笑问:“我听着,你这说的是蒸汽机车和内燃机车吧?真会编。”

蒋理两眼一瞪:“这哪是我编的呀!腾雾是《拾遗记》里记载的,周穆王八骏之一。追风是《古今注》里秦始皇的七骏之一。等着,到他们当师傅的时候,坐骑肯定又要换名字了。到时候我再帮你们想名字啊。”蒋理很是得意地再向肖踌一眨眼,肖踌不禁又跟着笑起来。

“好好好,你会一语双关,你最能孩!”副司机与他玩笑着,蒋理的手机响了。看着他那厌恶的表情,副司机笑道:“这下不能孩了吧?”

蒋理一撇嘴,直接把来电挂了:“吃饭的时候,心情不好影响消化。”

副司机笑道:“人家应该也不怕你的这一招了,因为段里有你的专属监控器了。”

“不怕的,”蒋理摆摆手,“只要顶替人员还都没退休,正规铁路学校毕业的孩子,暂时不会被分配到公寓来,她盯不到我的。何况,她上她的常白班,我打我的游击战,没关系的。”

这,是说冰美人吗?肖踌好奇地看着师傅。蒋理也看看他,又问:“另一个好孩子呢?”

起码,他应该就是当年帮忙说话的那位叔叔。肖踌壮着胆子回答:好兄弟去了上海。

就这一会儿,已走进段外路边的一个农家小铺。蒋理要他俩选菜,副司机让肖踌选。肖踌当然一问三摆手,看得副司机都有点着急:“起码说吃咸的,还是吃淡的呀?平时家里什么口味?”

蒋理又突然想起:“对了,他口味跟我们差不到哪去的。就先来平时的大荤小荤两素一汤吧,不够再加!”很自信地对老板吩咐了一句,又神秘地对副司机说,“因为我知道他祖籍是哪里的!”一边指着座位让他们坐,一边又问了肖踌的妈妈是哪里人,问他家里哪些是铁路人。饭端上来了,河溜小豆饼和蕨根粉也上来了,蒋理示意动筷子。

副司机一边夹菜一边玩笑:“刚才你只问他妈,没问他爸。小心手机没关牢,有人听见了。”

“祖籍是啥意思?她连这都听不懂,还需要解释其他吗?”蒋理带着嘲讽的表情哼笑一声,继续问肖踌爸妈是干哪一行的。肖踌先介绍了瘦爸。“等等,你爸是哪个厂的?”蒋理煞是惊喜地打断胖妈的故事,兴奋地追问。肖踌莫名其妙地看着师傅,再重复一遍。蒋理立即对着副司机点头称赞:“这肯定是个好孩子,因为他有个好爹。”

“你又认识啊?还是故意只问爸不问妈了?”副司机替肖踌问出心疑。蒋理反问道:“我们这铁路地区里,谁不知道谁?你现在不也就知道了吗?”

副司机只得笑着点点头。说得也是!再笑问:“那你家晴儿的爹是好是坏啊?”

“讲理爸,当然是好的了,可惜家中有个狰狞妈。”蒋理撅着嘴巴,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肖踌在旁一愣:晴儿的爹?

这一愣,让师傅发现了他的细嚼慢咽,故作不耐烦地问:“男子汉,吃饭都是大口地扒,叨菜更是大棒地夹,你咋这么斯文啊?”

因为小时候想在奶奶面前做个好孩子,生怕在胖妈面前出了差错、挨骂一整天,所以办事越来越认真,渐渐养成了习惯。但不想对外人说这么多,又不能不答。肖踌只得回答:“小时候听电视里说‘细嚼慢咽有助于食物更好的消化’,所以就学会了。”

蒋理很是惊讶地赞道:“如今有这类习惯的孩子,真不多。我认识一个这样的女生,她那是家教教出来的,是我们祖宗的智慧被她家的长辈很好地传承了下来,在此主要夸赞她家长辈。你这完全是自学成才,比那女生更棒呢!”

这辈子,终于听见“比别人更棒”的夸奖了,而且是这个经常被骂的“没出息的样”。肖踌心里又痛又甜的,低着头笑。

碍于副司机用餐时的一些不同习惯,蒋理与他们讨论起其他方面的做人原则,包括助人为乐、知恩图报。见肖踌听这些都是很认可的样子,蒋理笑咪咪地伸头轻声问:“小子,谈女朋友了没有?”

“咋地?难得见到如此斯文的男生,还真想收女婿了?哦,有了女婿,可以影响监控器的作用力。”副司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蒋理挥挥手,让他别打岔。见肖踌摇头,蒋理又问他想要哪一类的。

怎么一走出校园,走哪都是这类问题啊?肖踌只得再背那个谱:支持他开火车的。哪料师傅听了满脸欢喜,正准备再说啥呢,副司机偏又插嘴逗乐:“看他这害羞样,应该是小时候与女生接触的太少了。”

与女生接触!肖踌胸口一热,脸红了起来。蒋理笑着拍拍副司机:“别让他过于激动哦!吃完饭应该还要睡觉呢。”

肖踌立即加快吞咽速度。赶紧吃完睡觉去。

荤菜也要见底了,蒋理大叫老板娘再上一菜,小子没吃饱。

“不要了!”肖踌赶紧说实话,“吃饭不能剩底。再喝汤应该就撑了,影响休息。”

蒋理又来了劲:“难得有一位独生子女愿意陪我探讨传统家规,这顿我请了,而且不用还,算是谢好孩子愿意跟我搭班!”

这一顿饭被夸的次数,应该赶上从小到大在家的总量了。肖踌心里不断升温。自己还有一些规矩没敢说呢,比如:食不语,寝不言。

饭后一支烟,是众多男士们的共同爱好。起身准备离开了,师傅递来一根黄山烟,肖踌不肯接。蒋理告诉他:“老婆单位发的,免费!”副司机也跟着喝:“你怕蒋师傅骗你,你再买中华还他就行了。”可是无论师傅们怎样劝,肖踌就是不肯接。瘦爸抽烟都是去阳台的,他闻着都呛人,偶尔还会听见胖妈的骂声,所以他从来不想烟的事。蒋理又是一翻高声夸赞:烟酒不沾的男孩太少,这是优秀媳妇们最终选择的类型!

知道师傅这是夸大其词,总归他自己还夹着烟呢。肖踌心里轻轻一痛,脸上还是笑了笑。听副司机又接上那一句:“肯定是想选女婿了!”肖踌也想起了师傅家的女儿与他年龄相仿,想起冰美人第一次对他笑的时候,那叔叔提到了“晴儿”,又是心头一颤。

往回走着,蒋理又对肖踌说:“哪天我去拜访你爸。”

这……肖踌还没反应过来,副司机再次大叫:“蒋大理上门纳女婿啦!”肖踌的脸蛋又红了一层。

公寓楼紧挨着段大门。走进段里,刚好遇到了准备查房的车间领导。领导盯着肖踌的脸蛋,严肃地问正副司机:“怎么回事?”两位师傅先是一愣,再顺着领导的眼神看看肖踌的小脸,不禁一阵仰天大笑,让肖踌背一下刚才的菜谱。喝没喝酒,话说能听得出,也能闻得到,三人这才通过讯问回到公寓。喝酒是开车的最大禁忌,一旦被逮到,下月的钱包会瘪的。

消化了一会儿,又睡觉。天渐黑时,实在睡不着了。肖踌坐起,想去加点热水喝的,又怕开门关门吵着师傅,所以先从工具包里拿出一本书来看。听说这些专业知识经常要抽考,平日里有空就多复习吧。

对面床上的蒋理也醒过了,眯着眼看着起床就翻书的肖踌:“不错,爱学习的好孩子。”

是害怕考试不过关。肖踌勉强笑了笑:“皖B降至皖C的类型,害怕一不小心又变成皖D了。”话一出口,自己愣了愣。中午被师傅夸得放松了警惕,现在一不小心漏嘴了。

蒋理眨巴眨巴眼睛。这孩子说话,有点令人费神。幸好,他经常接触这类人,知道怎样接话。哼笑一声,一拍被子坐起:“你还计较皖B皖C呢。可知道,你老家怀远当年有多风光?打汉唐以来,就有太多地方争涂山的所在地。直到2001年7月,淮河流域历史文明研讨会的与会专家学者一致确认蚌埠怀远涂山,这才定下来就在你老家。一座山,有啥争头?‘巍巍涂山兴华夏,滔滔淮水母亲河。’这涂山是繁华的夏后氏部落与夏朝的诞生之地,是我国各民族的总称‘华夏’二字的诞生之地,是中华古文化的发祥地之一。用中央台话说,在大禹时期,这涂山地区就相当于如今的北上广深,厉害啊!再看BB市区这一小片,原来有啥?用乾隆《凤阳县志》云,‘今凤阳长淮卫至蚌埠二十里内,土人取蚌,往往得珠。’对,就是临淮河的一个小舟楫埠头,盛产河蚌和珍珠而已。再看清末诗人胡士星在《蚌埠道中》的描绘,‘树里两三家,疏篱带落花;园林新雨后,麦秀渐抽芽。’对,已经到清末了,仍然还只是个挺清静悠闲的小渔村。可就是因为突然来了个一千多公里、四年完工的津浦线,不得了了,他迅速变成怀远的上司、凤阳的购物天堂了!我家住的淮河北岸,先被降低为‘小蚌埠’,后又被你们这些南岸的加了个外号,变成‘河北’了。据说,英国人德纪在为津浦铁路选址时,当年的怀远县领导一再请求把线路铺怀远去呢。但德纪就是看中这里的地势较高,途径这一流域的淮河水流又相对比较平缓,更具备铺线路架大桥的地理条件。所以呢,就如我当年所说,每一块地方都有自己的特色,我们每个人当然也都有各自的天赋。风水轮流转,我们没法管。一命二运三读书,我们就好好学知识,把自己打造得越来越有价值了,随时等好运来点亮我们的天赋,光辉我们的命运!”

肖踌听见“当年所说”,愣了愣。是啊,当年那些精彩话语,让他回忆了一次又一次,特别是那句“每一个清醒在世的孩子,天生都各具特色”。再听师傅现在说的最后一句,肖踌看看自己手里的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蒋理见此类说教法有效果,又得意地来一段:“再说了,选设铁路分局所在地,其他省的好像都在省会,也就我们不是了。随着国民经济的不断发展,我们分局的管辖范围扩大到浦口至符离集和整个淮南线。小小的BB市已经占多大的幸运值了?可以身为这里的一名铁路职工,有事可以直接找分局,我们也沾多少幸运了?所以,只要把书背好,不给组织添乱,其他不用瞎操心。”见肖踌已露出幸福的笑容,蒋理又换上正常的聊天语气,问他:“爷爷家,你们这辈的,兄弟姐妹几个?你排老几?”

肖踌回答:“就两个,我是老大”。

蒋理一凝眉:“堂弟长得像爷爷奶奶?或是二老带大的?”

肖踌不想再多说,生怕影响了第一次工作的心情,只是点点头,问师傅:“都这个点了,是准备上夜班了?”

知道了,这就是心结,但一时不方便再多问。蒋理伸了一个大懒腰:“今天能走掉,就要熬通宵了。但能走掉最好!”下床又去叫班室问了新计划。果然,计划又被推到21点了。师傅告诉徒儿,跑合肥东的交路,货车经常需要给客车让路,所以计划推迟是常事。又与他聊起淮上区双墩村的故事:1985年,文物普查时被发现双墩遗址;1986年,蚌埠博物馆对这遗址进行了抢救性试掘,发现此处竟然有约7300年的历史,是新石器早中期文化遗址,并给遗址命名为双墩文化;1991、1992年安徽省文物考古研究所两次对其进行发掘。“三次发掘共15个探方,累计面积三百多平方米,出土了陶器、石器、蚌器、骨角器等大量珍贵文物。据说这些文物已具有表意的功能,出土的陶片是现存中国历史上最早的文字雏形,是中国文字起源的重要源头之一呢!”蒋理又对着肖踌得意地一笑。

“回电话了吗?在这与同事聊得一身劲。”副司机睡醒了,来找蒋理同志逗逗乐。

蒋理看看手机,都是那一个号码,撇撇嘴:“见这号码我就想背诵——穷睇眄于中天,极娱游于暇日。”又无精打采地躺下了。

“师傅喜欢旅游啊?”肖踌想着怎样回报师傅的见面饭呢,对他的爱好很在意。

没等副司机喊出“果然是女婿”,蒋理已是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惊喜地探着脑袋看着肖踌:“嗨,我滴个小乖乖来,你能听懂我说的意思?”

这是自己背过的。肖踌眨巴眨巴眼,小心翼翼地回忆:“这是王勃《滕王阁序》里的一句话,大概意思好像是‘世界那么大,我有空就想出去看一看’。”

“嘿,我说你这个小子,别人听懂的你接不上话;别人听不懂的,你倒是啥都会了。与众不同啊!”蒋理乐得直搓手。

“看你喜欢的,赶紧吧!”副司机想起中午被领导询问的事情就想笑,又逗肖踌:“快,认个爹!现在喊一声爹,少奋斗十年!”

“去去去,这样优秀的小伙,找个媳妇还要奋斗十年啊?瞎叽啵鬼!”蒋理对着哈哈大笑的副司机乎扇两下左手,继续与肖踌聊古诗。聊着聊着,肖踌知道了师傅挺喜欢研究古诗的,但他更喜欢读懂后自行改编。

蒋理也知道了肖踌上学前就开始学习古诗了。“有没有可以表示正在上班的语句?”蒋理试着请教。

肖踌想了想,不好意思地说:“好像是,不知对不对。”先背了一首《小星》:“嘒彼小星,三五在东。肃肃宵征,夙夜在公。”又背了《上张令公》里的一句“珥笔趋丹陛,垂珰上玉除”,并做了一翻解释。

“嘿,还真有!不止一个!”蒋理真是喜出望外,赶紧继续追问,“那有没有形容加班的,还有要辞职的?”

副司机立即笑着提醒肖踌:“哎小子,你小心!他学会了,用这诗气你师母,说是你教的。你师母来骂你!”吓得肖踌呆在那里不知所措了。

“去去去,别听他的。”蒋理再次乎扇着左手将副司机支开,“学了知识不会用,学那干什么?何况所有零部件一起发威,机车才会启动呢。她吵不过我,是我从小到大所有老师的功劳,她都找过来呀?过来,我们继续想。”蒋理又转回到肖踌这儿来。

肖踌害怕得罪师母,但又不得不回答师傅,只得收起刚才的傻笑,吞吞吐吐地再说一遍:“不知对不对。”他用杜甫不想去做河西县尉时的一句“不作河西尉,凄凉为折腰”表示辞职。跟着杜甫,肖踌又想起一句有关值夜班的“不寝听金,因风想玉珂”。

蒋理拿着乘务员学习本,一句一句认真记下,兴冲冲地告诉肖踌:“这个可以在我又想加班时用上。”再竖个大拇指,“万紫千红总是春!”

又是开心的数小时。聊累了,再睡一会。再起床后,早上从家带的饭菜也吃完了,去食堂买了新鲜的备用。在食堂里,肖踌要回请,师傅偏要等着去他家里吃。再躺下时,肖踌实在睡不着了,脑袋里总是拼命地往外冒古诗,还时不时地冒“晴儿”,只得迷迷糊糊地躺着。21点50分,墙上的喇叭终于一声大叫:“蒋理、肖踌机班,计划23点50分,38113次叫班!”

像当年听见早操铃声一样,肖踌立即起身,并试图将自己的被子叠成豆腐块。“又没下雨,翻过来摊开晾一晾热气,岂不更好?走啦!”蒋理拍拍肖踌。这里也是由叫班员们打扫收拾的。肖踌想一想,师傅说得在理,又欲伸手将已成形的被子拉开,被师傅一把拉回。“这次就算了,让她们看看我带的徒弟有多好的素质。赶快走吧!”

在叫班室窗口还了钥匙,向东来到更衣室。走进可见一列列排列整齐的柜子,柜门上按顺序标有号码,柜上放着一双双换下的鞋子。打开自己的柜子,换上自己事先备好的工作服。正副司机都已整好,就看肖踌还在整工作帽,一会儿摸摸两侧耳朵上方,一会儿摸摸后脑勺被盖住了哪。“小子,帽子戴得很帅了。”副司机笑着催促。蒋理也凑上前来,摆上很痛苦的表情告知:“我们机车上见不着女性的,更没有适龄女生。”副司机立即大声笑接:“他家有!”

肖踌赶忙做解释:“噢不不不,是冠必正,纽必结。”

“哦?”蒋理又是惊讶,“只知道你背古诗,你还背《弟子归》了?被流行歌曲吹大的独生子女,都喜欢随心所欲,竟然还有愿意学这个的?”又突然想起什么似得,蒋理一边关柜门,一边忧心忡忡地与副司机玩笑道:“我们完蛋了。平时领导们要逮个考核项目作警告,实在逮不着了就找穿衣戴帽不规范的整呢。就凭他这个认真劲儿,领导要逮我们机班,只有逮我们俩了。”

吓得肖踌又赶紧问:“那我戴歪一点?”

“哦不不不,”在副司机的笑声中,蒋理赶紧拉下肖踌摸帽子的手,“我们要做就做最好的机班。领导一眼看见你这么棒,也就不会再来找我们的茬了。你一个实习生的模样,就是我们当师傅的影子!”

副司机笑道:“你一会换一个版本,给人家小子弄得不知怎样是好了。难怪你家晴儿喊你搔叨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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