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让他身边的人深感意外的是,在他的葬礼上,出现了一群来自欧洲各地的陌生人。他们都是马茨在《魔兽世界》里的朋友。
对马茨来说,只有与这些千里之外的朋友一起玩游戏时,自己才不会被当做残疾人特殊看待,可以随心所欲地闲逛、聊天,甚至连被人骂操作水平低也是在现实里不会拥有的难得的“平等”体验。他在博客中提到《魔兽世界》的艾泽拉斯大陆时写道,“我的锁链已经断裂,我可以成为我希望中的样子,在这里,我觉得我很正常”。
马茨病逝后,他的父亲哭着在马茨的博客上更新了死讯,发布时还觉得没人会看到这条消息,然而紧接着就收到了来自欧洲各地的一封又一封邮件,更甚至,马茨的网游公会会长凯西蒙出资帮助欧洲各地的团员们赶到了马茨的家乡,参加葬礼,送了他最后一程。而马茨在游戏中的角色名“Ibelin”,也作为他的绰号刻在了墓碑上,成为了他在两个不同的世界存在过的永恒证明。
我觉得,在这个故事里,能看到每个游戏玩家的过去、现在与未来。
是的,断网、关服可以删掉那些数字组成的讯息,删掉游戏记录与虚拟财产,却删不掉人与人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网络使得我们能更便捷地找到同好,而游戏让我们拥有了体验其他生活方式的机会——
我一直在想,生活在这个千变万化的21世纪,电子游戏对人类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不是娱乐也不是精神鸦片,而是可能性的化身。
通过游戏,人类可以虚拟攀岩、飞行、冒险,经营商店甚至国家,以最低的成本体验无限的可能性、无穷的人生。在过去,这可是亿万富翁、专业演员、小说家之类少数人才有机会体验的事。
游戏内外上演的,永远都是人与人之间的悲欢离合。如果有人说游戏不好、游戏害了孩子,错的也并不是游戏本身,而是人。如果大家都能理解这个道理,也许,《奇遇办与机器人》中王红梅母子的悲剧,就再也不会重演了。
写下这篇专栏时,恰好是《风色幻想》系列的20岁生日。《风色幻想1》的制作者只有四个人,当时都刚刚大学毕业。以现在的眼光来看,它只是个比较简单的奇幻战棋游戏,就连背景贴图都是直接用的新天鹅堡特写、奥林匹斯山远景之类简陋的照片。它的角色等级封顶只有50级,八小时就能通关,可我玩了至少二十遍,对剧情倒背如流,却依然没有腻味。
对我来说,这个故事里的奥尔菲大陆,就是我在自己创造的莱克德大陆之外的另一个故乡。只要序曲《幻想的叙情诗》响起,熟悉又陌生的一整个世界,就会在我面前冉冉绽放。
(本文定稿时间:2019年3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