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女士曾经感叹,年轻人新婚在即或是英年早逝的时候,周围人不知会把他们想得多么好。想象一下如今温特唐小姐引起的关注!从未有哪个年轻姑娘像她这般幸运:礼拜二去世,礼拜三凌晨复活,礼拜四就要结婚。有人觉得,她这一个礼拜,刺激可太多了一点。
差不多谁都想见她一面。大多数人只知道她在去而复还的过程中丢了根手指头。这更挑起了大家的好奇心——她还有什么地方和原来不一样了吗?谁也不知道。
礼拜三早上(她喜获重生的第一个早晨),几位主要当事人似乎都商量好了,丝毫不漏口风。上午,来布伦瑞克宅子的访客只听说温夫人和温小姐还在歇息;而在汉诺威广场,情况如出一辙——诺瑞尔先生累坏了,无法见客;至于沃特·坡爵士,谁也不知道上哪儿才能找着他(当然,大家都猜他最有可能待在布伦瑞克广场温夫人的宅子里)。多亏了德罗莱特和拉塞尔斯二位先生(多么善良的人啊!),否则全城人的胃口都要被吊伤了:他二人兢兢业业,跑遍伦敦,在无数的客厅、晨室、餐室、牌馆里现身,次数之多令人不可思议。礼拜三一天之内,德罗莱特受邀赴宴的次数数都数不过来——幸亏每场宴席他都没怎么吃东西,否则他的消化系统将受到永久性损伤。一天下来,他把前一夜的情景描述了不下五十遍:温小姐复活后,温夫人如何与她哭作一团;沃特爵士如何与他击掌相庆,如何对他千恩万谢,而他又如何请爵士不必多礼;以及温夫人如何坚持要派自家的马车把他和拉塞尔斯先生送回去。
早晨大约七点钟的时候,沃特·坡爵士离开温夫人的宅子,回自己的住处睡了几个小时。中午时分,恰如全城人所料(瞧咱的邻居对咱们多了解!),他又回了布伦瑞克广场。这会儿,温夫人发觉自己的女儿已经小有名气了——算得上是一夜成名。写给温小姐的大批邮件及贺信源源不断,还有人在门口留下卡片。来信的人中,有不少温夫人连听都没听说过。其中一位写道:“女士,请听我一言。您见过那片幽谷,我衷心希望您能摆脱它带来的伤害。”
别人死而复生,这等私事,陌生人竟然妄加评论,还胆敢给写信来问——这种行为,引起温夫人极大的反感。她准备了满腹牢骚,意欲指责这班毫无教养的俗人。沃特爵士一到布伦瑞克广场,正好听了个全。
“夫人,我的意思是,”他说,“请您不要再想这回事。我们搞政治的都懂,维护尊严是原则,沉默才是对抗一切无礼举动的利器。”
“啊,沃特爵士,”他未来的丈母娘大声说道,“我真高兴,咱们一向所见略同!尊严与沉默。说得不错。可怜的艾玛遭的这些罪,咱们可不能走了风声,多小心也不为过。从明天开始,我自己决不再提这回事。”
“也好。”沃特爵士说,“不过,我倒没想做这么彻底。因为,您知道的,咱们不能忘了诺瑞尔先生。一看见诺瑞尔先生,咱们就能想起来这回事。恐怕咱们以后少不了要看见他——他帮了咱们这么大的忙,咱们还多少情都还是欠着他的。”他顿了一顿,丑脸上拧出一副哭笑不得的神情,“还好,至于我该怎么还他的情,他都已经告诉我了。”爵士指的是当天清晨四点,诺瑞尔先生在楼梯上堵住他,向他长篇大论地描述用魔法抗击法军的计划。
温特唐夫人说,诺瑞尔先生自然要另当别论。她说她对索先生怀有特别的敬意,自会格外地照顾。索先生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有多高,她会让大家都看到。他不仅法术高超,看着也是个相当体面正派的老先生——他再来的时候,法术高超这一点不必再提。
“所言极是。”沃特爵士说,“但目前最迫切的问题还是温小姐。咱们目前只能让温小姐做她力所能及的事。我过来便是专门与您商量这个的。不知您意下如何,依我看,咱们可以把婚礼往后推一两周。”
这个方案,温夫人可不同意。该安排的都安排好了,婚宴上的菜也都准备不少了。汤和粉冻子做下了,肉煮好了,鱼也腌成了——万事俱备。难道现在把东西都糟蹋了,专为一个礼拜之后重新来过?有什么必要?一拿“节约家用”作理由,沃特爵士便无言以对,于是他建议,还是让温小姐自己说说身体合不合适。
说罢,他们起身离开了冰冷的客厅(刚才他们一直在这里谈话),上到三楼温小姐的起居室,把问题说给她听。
“哦,”她答道,“我从没感觉这么好过!我感觉自己身强体壮。谢谢您。今天早上我已经出去一趟了。我很少散步,我总觉得自己的身体吃不消锻炼的强度,可是今天一早,我就感觉像被关在监牢里,特别想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