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魔法师到底能干点什么,德罗莱特?”一天晚上,索恩先生不在场,高德斯丹夫人发了问。
“哦,夫人哪,”德罗莱特叫起来,“他有什么干不了的?也就是入冬之前,在约克——您也许知道,约克就是索恩先生的故乡——从北方刮来一阵暴风,把住户晾的衣物统统吹进雪地,沾满泥水。市长替城中的妇女省事,免得她们重复洗涤,就去求索先生——索先生召唤来一批仙子,把衣物洗刷一新,把衬衫、睡帽和衬裙上的破洞都补好,把开线的地方都织齐。城里人都说衣物干净得晃眼,景象着实罕见呢!”
故事流传开来,抬高了索恩先生在人们心中的地位,这种状态大约维持了几个礼拜。结果是,只要索先生开口谈论当代魔法(偶尔的偶尔),他的听众就认为他是在说洗衣服这回事。
若说与索先生在伦敦的客厅餐室会面的先生太太们都嫌他扫兴,索先生也逐渐对他们心生不满——失望程度彼此一致。他向德罗莱特先生抱怨个不停,说那些人提的问题太可笑,说与他们待在一起那么长时间,英格兰魔法也没前进半步。
9月底的一个星期三上午,天气阴沉,索恩先生和德罗莱特先生一起坐在汉诺威广场宅子的 书房里。德先生正长篇累牍地转述某F先生为了骂某S勋爵而讲的话以及某D夫人对于整件事的看法。突然,索恩先生发了话:“德罗莱特先生,现有要事一件,您若获悉相告,本人感激不尽——请问,我来伦敦这件事,有没有人通知过波特兰公爵(7)?”
“啊,先生,”德罗莱特叹道,“也只有您这样谦虚的人才想到要问这样的问题。我向您保证,如今,在达官显贵中,您先生的伟绩无人不晓。”
“若是当真如此,”索先生说,“为何公爵仍迟迟不肯送来口信?我认为不然,我渐渐感觉他们全然不知我的存在——果真如此的话,德罗莱特先生,若您在政府里有用得着的熟人,肯告诉我的话,我将感激不尽!”
“您是说‘政府’吗,先生?”德先生道。
“我到这里,是为国效力来的。”索先生哀伤地说,“我希望自己能在抗法斗争中扮演举足轻重的角色。”
“先生,如果您觉得自己被大家忽视了,我深表遗憾!”德罗莱特大声说道,“可是我向您保证,您这样的担忧绝无必要!只要您愿意在晚饭后表演几出戏法,无论什么都行,全城的先生太太们都特别想见识见识。您不必担心吓着大家——我们的胆子都可大了。”
索先生什么都没说。
“好了,先生,”德先生微微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水汪汪的黑眼睛里透出一种息事宁人的眼神,“咱们别为这事儿吵。我巴不得能帮上您呢,可您看,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吃皇粮的有他们自己的圈子,我和他们搭不上交情啊。”
其实,德先生在政府是认识些人的,那些人也肯定愿意会一会他的朋友,因为他曾经对他们保证不把他们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说出去——听听德先生的朋友说话,就能知道秘密到底漏出去没有。可德先生觉得,若是把索恩先生介绍给这些政府朋友,自己是落不到半点儿好处的。德先生就想把索先生扣在伦敦的客厅和餐室里,到时候让他给自己的熟人表演小戏法什么的,大家就爱看这些。
索先生开始给政府写急件,让齐尔德迈斯送去之前先让德先生过目,结果对方一封都没有回。德先生告诫过索先生,说他们是不会回信的,政府里的人整日忙得不可开交。
过了大约一个礼拜,德先生被请到苏活广场去听一位有名的意大利女高音演出,据说是刚刚从罗马过来的。索先生自然也接到了请柬。可是,当德罗莱特到了目的地,却没见到索先生的身影。拉塞尔斯正靠着壁炉跟几个人聊天,德罗莱特跑过去问他知不知道索恩先生去哪儿了。
“哦,”拉先生说,“他去拜访沃特·坡爵士了。索先生有要紧事要立刻向波特兰公爵传达。他觉得沃特·坡爵士是传话的最佳人选。”
“波特兰?”旁边的一位先生叫了出来,“怎么回事?大臣们已经被逼到这份儿上了吗?已经开始找魔法师帮忙了吗?”
“您这么想就错了。”拉先生笑了笑,“是索恩自己找上门去的。他想为政府效劳,似乎是计划用魔法打败法国人。不过,依我看,咱们那些大臣才不会听他的。这个时候,外要防着法国人,内要防着别的议员——我看,没人比他们更心烦了,哪儿有工夫理会一个约克人作怪!”
就像神仙故事里的主人公一样,索恩先生终于发现,实现自己的愿望,其实靠的还都是自己的力量。即便是魔法师也得靠熟人拉关系。索恩先生有个远亲(母亲那一边的)曾经给他写过一封信,令索先生厌恶透顶。为了避免再有这样的事,索先生送了那位亲戚八百英镑(投其所“要”),然而遗憾的是,八百镑都没堵住他的嘴,那位亲戚继续作怪,又寄来第二封信,上面千恩万谢,对资助他的索先生赞不绝口,并声称:“那么以后我和我的朋友将服从您的利益,我们时刻准备着,在大选的时候跟随您的意图投票。假如您觉得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您只要提出来,就是赐予我荣誉,就是对我的提携。您谦诚而忠实的,温德尔·马克沃希。”
索恩先生没什么用得着他的地方,因此一直也没有给马克沃希先生任何荣誉与提携,然而从目前的状况来看,(齐尔德迈斯发现)这位马克沃希先生当初用那八百镑在东印度公司为他和他兄弟买了个职位,随后便去了印度,十年后回来,成了大富翁。从第一个资助人索恩先生那里,马克沃希先生没得到任何关于该怎样投票的指示,于是他听了自己在东印度公司的上司波奈尔先生的话,并让他的朋友们都顺着波奈尔先生的意思投票。他尽力为波奈尔先生效劳,因为这位波奈尔先生是政客沃特·坡爵士的好朋友。商场、官场一片繁忙,你欠我一个情,我又欠别人一个情,你答应了我,我又得满足他,一条互相帮助的链子就这样形成了。眼下,这条链子从索恩先生一直延伸到沃特·坡爵士,而沃特·坡爵士如今已经晋身大臣之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