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不去了吧,妈妈有点累了。回家去,爸爸要是也回来了,你跟爸爸下盘飞行棋。”
“不想和爸爸下棋,爸爸不喜欢甜歌。”
麦禾心里一惊,她诧异地看向女儿,半天接不上话。
不能小瞧小孩子,他们往往比大人更敏感。
“不是这样,爸爸最喜欢甜歌了,爸爸只是工作压力太大,心情不好。”
甜歌不说话,把怀里的小龙抱得紧紧的。
麦禾看着女儿,心疼地伸出手在女儿的发顶揉了揉。
确实,仇然越来越古怪了,他又搬去了书房住,麦禾想问仇然是否寻找新部门的事不顺利,但又因为担忧关心被误会成变相施压,只能艰难地忍耐。
麦禾与交心的同事胡娇倾诉,聊到丈夫的古怪,胡娇毫不避讳地询问他们的夫妻生活,最后得出结论说,八成是ED,该去医院瞧瞧。
麦禾认真考虑过大姐的建议,但女儿的直言快语,让她有了新的判断。
仇然不只是对她丧失了兴趣,他是对一切都不再有兴趣,连女儿都感觉到了他的冰冷和排斥。
或许是该去医院了,不挂男科,挂心理科,他需要去找个大夫,得到专业的判断。
还有她自己……她是不是也应该去看看医生?
这么多年了,她到处借光去照耀心中的阴影,她做善事,十几块、二十几块地捐款,一开始捐上一两笔就能得到安慰,现在捐十笔都难获松弛。负疚感太沉重,生活顺风顺水时还能得到片刻喘息的机会,最近的日子对麦禾来说简直如油煎火烹。
刚刚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凭空看见火?她看到的究竟是真相还是幻境?
麦禾脸色凝重,半天缓不下来,女儿推着她,嘟囔说不想回家,还没玩够,她六神无主地说:“那就去捡树叶,树叶画还没做吧?”
“好啊好啊,嘟嘟妈妈帮嘟嘟用树叶做了一只好漂亮的大孔雀,都交给苹果老师了。妈妈,你会用树叶做什么小动物呀?妈妈,你一定要给我做很漂亮很漂亮的树叶画哦,你会吗?你一定要会呀!”
“我……”麦禾手心里的汗越出越多,她的眼神失了焦,发出呓语般的呢喃,说,“你放心,我会努力的,一定会好好去做的……”
蔚蓝海岸社区内的品牌文具店和海鲜商行分列社区商业街的一头一尾,文具店的店员听到小孩子说“树叶画”,抬手自信地指向麦禾身后,说:“幼儿园交作业吧?第三个柜台,黄色小鸭子的那一包。最近卖了好多,没剩多少了。”
“有现成的?”
“模板,半成品。”
“好弄吗?”
“好弄,照着虚线把树叶剪好贴上去就行,孔雀、公鸡、金鱼……造型多得很。对了,家里有胶水吧?剪刀呢?”
麦禾感激店员的指点,她取了红色的手提篮,把胶水、剪刀和黄色的模板工具包一齐丢进去。
收银台前放了两个手推车,上面满当当地垒着各种颜色、花样的胶带、卡片、贴纸,推车上立着小木牌,上面写着——“手账品大促,三件8折、四件7折、五件6折、六件以上5折”——麦禾在心里计数,1、2、3、4、5、6,虽然不知道买了能做什么,但是她的手就跟不听使唤似的拿了一堆。
末了,麦禾把红色提篮交给店员,说,结账。
十月下旬,秋风起过一轮,南方的树也开始落叶了。
银杏的落叶是金黄色的,长得像小扇子、枫香的落叶是通红的,长得像五角星、鹅掌楸的落叶半绿半黄,长得像古人穿的马褂、无患子的树叶还未凋落,它们窄而长,还绿着。
走完一整条商业街,落叶装满一袋子,麦禾挺直弯着的腰,团起拳头在后腰眼上捶了捶,说:“好了,足够了,妈妈要去买菜了,不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