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月明醒过来的时候,看到两把剑。
她倚着墙,坐在地上,一把剑别在腰间,另一把安静地摆在腰侧的地上。
萧月明看那把剑的眼神熟悉又陌生。
她忍不住伸手拿起剑。
尺寸重量,与之前完全相同。
剑柄则不一样,换作了很寻常的木头。没有打磨、雕刻、上蜡,粗糙得像是一把剑生生插入了一根木头里。
剑身上的纹路,也不一样。
山河群星,相互交映,阳光下,光影流转,仿佛世界在流动。
萧月明忍不住抚摸那些纹路,没有任何凹凸,就像是生长在剑身之中一般。
她又伸手摸向剑刃。
还没用力,指尖就多了一道伤口。
比以往要锋利得很啊!萧月明摸着伤口,惊讶地得出了这个结论。
这时,铁匠铺门前站了一个人,挡住萧月明身上的阳光。
萧月明抬头看去,是拎着包子的吕牧原。
吕牧原看萧月明正要说话,连忙举起食指,竖在唇间,示意萧月明不要讲话。
然后他递出了包子。
随着褐色的油纸,还有一张纸条。
萧月明接过两样东西,看到这样的字:
“昨天夜里,镇上发生械斗。两人死亡,据传是江湖恩怨。县衙发出通缉令,嫌疑人是两名丰城萧家的人。客人,你拿了剑就走吧。”
萧月明的心揪了一下。
纸上透露的信息明确,夜里发生了战斗,活下来的是两名丰城萧家的人。只不过,吕牧原并不知道她是不是萧家的人,也不想知道。
萧月明起身,递给吕牧原一个钱袋。
她径直迈出铁匠铺,又站定,回头扬了扬手中的包子,说:“多谢。”
吕牧原目送萧月明远去后,从怀中拿出一把短刀,比匕首略长。
刀身上,是精致细小的山河群星。
多谢。吕牧原在心里也这样说道。
……
对于凤扬镇来说,接连发生失窃死人的案件,是极其稀缺的。
许多人开始嘱咐妻子儿女白日也要关好门窗,不要与街上不三不四的人打交道,以免铸成大错,后悔终生。
朱鸥现在就十分后悔。
天兵阁内,柜台前。
伙计们低着头站成一排,面向坐在柜台内的一名少年。
朱鸥苦着脸,站在最前,也最知道这名少年的来历。
凤扬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有富贾一方的金银富商,也有家底雄厚的世家——郑家在凤扬镇经营多年,掌管着镇上大部分产业。柜台内的少年正是郑家的一名少爷,郑宏志。三个月前,天兵阁已经交由他负责管理。
郑宏志穿着精致,面容也不像在这种干燥炎热之地长大的,白皙红润,很符合江南富家子弟的长相。
唯独一双眸子里,透着压抑不住的阴沉。
他缓缓开口:“情况我已经了解了。现在,我来问你几个问题。”
朱鸥连忙称是。
“天兵阁开业以来,接待过几名江湖人?”
朱鸥顿时面露难色,磕巴说:“不……不知道。”
“三十六名。”郑宏志浅笑说,“三十六名中,有十一名江湖人士与郑家有了口头上的交情,其中有五名九品武者,一名八品武者。凤扬镇虽小,外面的世界却很大,这些交情可能在镇上一辈子也用不上,但我们郑家子弟在外面上遇上了危险,兴许就成了能救命的筹码。你昨日打发走的人,不出意外是丰城萧家的千金。那是离凤扬镇最近的一座大城,是一份最有可能用得上的交情。”
朱鸥面色苍白:“是那姑娘有意刁难我们……”
“那么,你认为让你做天兵阁的主事,是代表你不能再受一点刁难了吗?朱鸥,我们从小长大,凭着这份交情,你能坐到这个位置。但想坐好这个位置,不能只凭我们的交情。”郑宏志笑容冷了下来,“三十六鞭,这是我给你的刁难。你有意见吗?”
朱鸥连忙垂下头,不让郑宏志看见自己眼底浸出的恨意:“不敢。”
郑宏志起身,拂袖离去。
天兵阁闭门,门内传出鞭子呼啸与朱鸥惨叫的声音。
……
吕牧原在打铁声中又度过一天。
他收拾好东西,揣好自己的小本本,穿过熟悉的街道,向凤扬镇的东南方向赶路。
走得越久,两侧的房子也越显得寒酸荒凉。
最终,吕牧原站定在一间黄土围墙前。
他推开木门,穿过两侧小小的菜园,进到了里屋。
满屋子都是旱烟的烟雾。
一个散着发的老人醉眼惺忪,坐在炕上,倚着叠起来的被子,一口旱烟一口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