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云:克困济功者非强而成,乃志之使然。临危捐命者非勇而为,乃情之所系。故,泉河之上必有云雾,举止之间必有心神。以志致事,何事不成?以情用事,何事不为?而流于就易远难,趋利避害者,未必皆乏强少勇,而必无志阙情者也,是以不解青史之义、雁酬之谊,以为异类,讥以不智,殊可笑也!
丑面五兄弟前来向郡主辞别,郡主挽留不住,便派身边两位侍卫统领吴鼐、佑擎随行相助,同时赐了金银以备路上用需。
由于要深入精灵族腹地,丑面将金银交给叶不宁,让叶不宁四人备办物资,招募兵勇。叶不宁四人分头行动,两人在城里招募游侠之士、购买粮器,两人往乡野雇佣敢死之人、备办马匹,由此数日间便聚拢百人,交由吴鼐和佑擎拉到城外日夜整训。
丑面众人动身之日,水澈郡主亲自送出郡主府。临行,郡主伸手由侍女手中接过一个做工精致的面具,其色仿若面皮一般,对丑面说道:“你我有缘,只是未见你真面目,不知辞别之前,可否让本郡主看看你的真容,免留遗憾!”说完,郡主提衣袖以挡,不使众人得观丑面模样。丑面身子一震,迟疑半晌,看着郡主平静的面容和鼓励的眼神,丑面咬着牙,慢慢摘下了面具。
郡主将手里的面具给丑面戴上,低声告诉丑面:“面容还好,没有吓到我!只是人生谁没有缺憾,即使本郡主,看着有个让人高羡的虚影,也未必得脱宿命之苦……这面具是我专门嘱人用轻金软银打造,希望你能因它记住:世间非皆屈表就俗之辈,还有我水澈等之识人知才者也!”丑面感激,为掩男儿欲泪之丑,忙拜谢道:“谢郡主赏赐,此情铭记在心,请多保重,丑面告辞了!若有归来日,再谢郡主抬识厚爱之恩!”
郡主点头笑道:“由于你及时通报外族异动,坎水城已经开始强兵固防,并将鸢元等一干暗通外族者收押问罪。因你此功甚大,故本郡主将小蝶送与你做贴身服侍,她与我情同姐妹,你要善待与她!”丑面惶惧,忙跪下推谢,不敢接受。郡主道:“不用推辞了,小蝶已经在城门口等候,你快去吧!”
丑面五人往城门赶去,路见军兵开道,压着鸢元等一干人犯往刑场行刑,囚车鱼贯而过,每个囚犯身上都背着亡命牌。鸢飞看见丑面,低下头去。亡命牌上写着“史殷”之人在后大骂道:“鸢元,你个狗贼,都是你害的,这下你满意了吧?”……
丑面兄弟来到城门口,小蝶已经在城门口等候多时。丑面五兄弟一看,小蝶锦衣白马,手拿钢鞭,腰挎宝刀,身背弓箭,好不威风。此时小蝶,英姿飒爽,不是男儿胜过男儿,让丑面五人暗自赞叹。
小蝶见丑面到来,急忙下马行礼,慌的丑面跳下马来还礼。丑面道:“鄙陋之人,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更不敢奢望天人之侍!此行直至落日崖,全凭小蝶姑娘号令,绝不敢有一丝僭越!”小蝶道:“郡主均旨,小蝶不敢有违,今后服侍公子,全凭公子吩咐!”丑面道:“卑贱之人,不敢妄称公子,叫我丑面,方和本意!”小蝶正犹豫,叶不宁和邹世平大笑道:“丑面就丑面,公子叫的别扭,郡主厚爱,小蝶不弃,我们抓紧北上吧!”众人上马,出城找到吴鼐和佑擎,带着人马辎重,浩浩荡荡出发向北方行进。
丑面离开不久,水澈郡主便陪着坎水城主南下奔赴北灵国都城中土城,将掌握到的精灵族动向向北灵国主紧急奏报。
丑面大队人马去城旬日,日渐人烟稀少。武玉海道:“此去落日崖路途险恶,危机四伏,直入外族腹地,不宜大队人马贸然前进,应少骑侦查在先,大队掩行随后!”众人深以为是。丑面与宁平海图四人商量,丑面、小蝶、平海图五人快马先行探路,沿途留记,以便寻踪跟进,由叶不宁、吴鼐和佑擎率领大队人马及辎重后行。
丑面五人奔驰数日,日斜时见到山坡后有一缕炊烟。几人快马转过山坡,看见一户人家几间茅屋扎在半山坡上。五人将马拴在树上,长臂夜叉武玉海进院问道:“叨扰!屋内可有人家?请出来说话!”“有人”一个妇人答道:“请稍候!”不一会,从西侧房屋内抬帘走出一个标致的年轻妇人。
妇人一看屋外几人长相,吓得直向后退到门口,手里拿着的针线都掉在地上,显得惊慌失措。小蝶掩口而笑,越过武玉海上前安慰道:“这位姐姐不要害怕,我们路过此地,没有恶意,想来讨碗热汤热水喝,借宿一晚,不知方便否?”年轻妇人转忧为喜,道声:“方便!”便招呼众人往院内石桌处坐下。妇人热情,忙里忙外烧火做饭,沏茶倒水。
小蝶问道:“此处穷山僻壤,人烟稀少,就姐姐一人在此居住吗?”年轻少妇闻言,转身叹息道:“陋妇原不是本地人士,与爹爹投亲路过此地,不幸遇恶虎下山觅食,将爹叼上山去,留下我孤苦无依。幸遇此间山民赵牛儿,将我救到此处。我看他人老实心眼好,就委身于他。今日他上山砍柴未归,稍后就会相见!”说罢,妇人抹着眼泪进屋去了。
果然,日落之时,从山坡上下来一个健壮的中年男子,提着斧头扛着一担柴。男子眼见家里有外人,健步如飞而下,转眼进得院内,向丑面诸人拱手道:“几位大人,幸临寒舍,有何指教?”屋内妇人忙出门道:“这是我夫赵牛儿!”然后拉过赵牛儿,笑道:“这几位大人路过此地,来讨些热汤热水喝、借宿来的!”丑面拱手道:“冒昧,打扰了!”赵牛儿性格豪爽,说道:“既如此,还请几位大人稍坐,我和贱内做几道小菜,一会拿出自酿的好酒招待大家,这酒呀,可放了有年头了!”一听有好酒,平海图三人眼睛开始放光,心情大好。
这顿饭,热汤热菜热面热酒一上,几个人就搂不住自己的肠胃了。小蝶悄悄用银针验过饭菜酒水无毒后,大家开始大吃大喝起来。妇人在厨房炒菜,赵牛儿在外面作陪。丑面道:“牛哥好福气,有此娇妻,尤其炒得一手好菜,令人羡慕!”赵牛儿一摆手,道:“惭愧,这也是孽缘。原配本是丑妻,前些日我早起上山打柴,留妻子在家拉磨磨面。日落回家后,我遍寻妻子不见,竟在磨盘前发现了血迹和些许骨头。我料想妻子或被野兽所害,于是拿着斧头、弓刀,循着血迹找下山去,这样走了一程,发现珠儿独自在路边哭泣,一问才知是山上恶虎作怪,想必我妻亦是被此虎害了,于是带着珠儿回来,惭愧……她孤苦无依,且有心与我,才有此福……”小蝶问道:“赵牛哥,这里常有虎患吗?那虎后来打到了吗?”赵牛摇头道:“此处多小物,罕有那大物……”
“赵牛!”珠儿一边喊,一边捧着木琴,款步出来道:“诸位大人,珠儿曾随爹爹学的弹唱,山野贫薄,别无长物,粗茶淡饭有所慢,轻弹淡唱以为偿,不知大家意下如何?”众人纷纷拍手称好。时夜沉大地,星耀辽空,四周静籁,柴火微声。这珠儿身穿布裙,手捧木琴,慢步缓行至院中,垂首斜坐石墩上,冲着大家眯目淡笑,道声:“献丑了,珠儿身世可怜,就为大家唱一曲《野蒿》吧!”说罢,珠儿指动唇张,弹唱起来。琴声抚心悦耳,自不细说,单这歌声,旋律回转,亦是妙不可言,只听珠儿唱道:“
野蒿,纵是不屈,也躲不开平凡的境遇;
野蒿,惭愧无地,总被那娇贵的花嫌弃;
野蒿,平淡无奇,生受排挤未曾有怜惜;
野蒿,常自叹息,怎与那大树的躯干比;
野蒿,孤单无依,自生自灭又自哭自泣。
野蒿,为问自己,是否生来就注定失意?
野蒿,何时生翼,也随那清风飞向天际!
……”
丑面被歌声触动,心中落寞,不免感慨:“我亦野蒿也!”小蝶耳听歌而眼观丑面,猜到丑面心思,忙起身笑道:“小蝶便是那歌中蒿,久困红尘泥中,今随大家飞向天际,当作舞以庆!”众人喝好,小蝶轻步上前,翩如蝶,落如絮,旋如水,立如蜓,一舞下来,引得丑面开心畅怀。
是夜,小蝶和年轻妇人睡在西屋,赵牛儿与丑面四人睡在东屋。夜深人静,邹世平起夜,假名方便,潜到西屋窗下埋伏。武玉海、季天图二人着力将赵牛塞住嘴摁在炕上,五花大绑起来。惊的赵牛儿满眼气愤和恐惧,酒都醒了一半。长臂夜叉武玉海将他的大环刀在灶火上烧了个通红,然后几人悄悄潜入西屋。此时小蝶已经将西屋门打开,放丑面和武玉海进去。武玉海把火红的环刀在熟睡的珠儿眼上一晃,珠儿立即啊一声大叫,身子一滚,滚到了炕里面,变成一只硕大的翘着尾巴的毒蝎子。三人大惊之际,蝎子尾巴扬起,照着武玉海就刺过来,武玉海毫不犹豫,一刀就砍下了蝎子尾巴。
蝎子负痛,要从窗户逃走,却见窗外也亮起了火把。原来是黑毛猿祖邹世平、秃头神龟季天图拿着火把守在外面,堵住了去路。蝎子受伤且无路可逃,恶狠狠的说道:“原本想取得你们的信任,在明天早饭中,下上蝎毒毒死你们,却不曾想被你们识破,可恨!你们是怎么发现的?”丑面道:“我们也不是识破了你的计谋,只是对一些巧合比较好奇,来开个玩笑试探你一下,谁知,一试你就漏出了原形,那我们就对不住了!”小蝶也道:“你这种毒蝎美人,敢在女人面前演戏,真是自作聪明啊!快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毒蝎子冷笑道:“因为你们自己来找死!”说完,大吼一声,扑了上来。丑面、武玉海、小蝶一起拿兵器砍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