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文道崩溃的年代，教人认书识字最多是填饱肚子的活，根本攒不起几个余钱，哪有这待遇。

这价钱，便是当丫鬟也叫人羡慕了！

一念至此，方妮满怀期待地看向老方头，对方蹙了一下眉头，小声询问：“姜大人，请问是教谁认书识字？”

“我义妹，十二岁，天生不能说话，所以我想找个有耐心的人教她认字。”看向方妮，姜生坦言：“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

“爷爷......”双眼一亮，方妮看向老方头，指尖摩挲衣角，低声细语：“我想去。”

“好，”深吸口气，老方头攥紧拳头，浑浊目中点缀决然之光：“感谢姜大人收留孙女，她定会竭尽全力服侍您妹妹！”

“嗯，认书识字即可，无需服侍，”点点头，姜生提起天青坊散户之事：“老方头，你以前也是在升明药堂做过采药师的，他们对待散户如何？”

回忆起过往，老方头知无不言，有问皆答，字字珠玑，倒不像是个抬起头还不如姜生腰高的驼背老头。

几番问答下来，方妮带上老方头手中的包裹，跟着孔管事自觉离开了柜台，姜生也将老方头带进药铺深处的房间，对方诚惶诚恐地坐下，听自己讲明想法。

“姜大人，您想聚集天青坊大部分散户稳定向校场药铺供药草，”屁股坐在椅子边沿，老方头眉骨内蹙，皮皱如橘：“这事升明药堂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虽然他们有大量药田，招收了不少敢爬山崖的采药师，平时也看不上我们这样没什么规范的散户。

但一个天青坊的采药人散户聚集起来，专门为一家药铺供应药草，会被他们培养的武夫找上门......”

哒哒哒。

手指敲打桌子边沿，姜生收敛眸光，皱着眉头。

整个升明县的重要药草供应都被升明药堂垄断，平时从散户中收点零碎还行，升明县那么多中小药铺，平摊下来，不影响他的营收。

可若是谁冒头，谁就是与之对抗，独木桥上走大象，压力山大。

“姜大人，”瘦骨嶙嶙的双手抓着扶手，老方头眼中闪过一抹混浊光色：“您聚集那么多采药人，都能按这三天的价收吗？”

“这未必，也许几个月后降价，但至少不会低于历史稳定价。”浅浅吸了口气，姜生坦然：“我想的是校场药草供应渠道稳定，不会受制于其他人。”

话音落，屋内余下姜生指尖敲打桌沿的啪嗒声，突兀间。

噗通！

老方头从客座的椅子上跪倒下来，几近直角佝偻的背脊压着他脑袋匍匐在地：

“承蒙大人看重，院里解围、收留妮儿、赐座于方蒙，方蒙愿为他大人做桥。

方蒙年岁已高，还摔断过脊梁，但在众散户中还有些微末名望，愿替大人暗中收拢散户的药草，一力承当全部后果。

只求大人能给妮儿一碗饱饭，莫要让她再做采药人。”

字字铿锵，满口黄牙喊出武夫赴死之志，惊得姜生起身，胸口若大锤敲过般热血奔腾。

伸手抓住方蒙臂膀，如同穿透皮肉直接握住骨干，霎时满腔意气从他胸膛上涌，自唇齿间迸发：

“我姜生不会辜负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