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的海宁，方拓展独自住在自己的独栋别墅里，已经一个月没有出门。

这幢别墅处于半山腰位置，外墙覆满了常春藤（俗称爬山虎），但因为连续几月阴雨，就连生命力旺盛的常春藤也因为雨水的冲刷有点打蔫了，还有几处的藤蔓断掉了，露出别墅本身的样子。

也许是别墅处在山中，这里时间就像停滞了一样，只听到雨水掉落的声音，而别墅内绿色如春，流水潺潺，微风徐徐，甚至还栽培了些植物。

方拓展有着四分之一的混血，但已基本看不出混血基因，黑发黑瞳，有点像《黑客帝国》里基努李维斯，仔细看巩膜略有些发蓝，鼻梁虽然高挺，但眼睛不大，略微一笑，眼角的笑纹就藏不住，给人一种温顺柔和的感觉。偏暗的菱形嘴又中和了这种气质，带着倔强、讥诮甚至凌厉的意味，经常笑着就喷出几句毒舌之语，带着几分与年龄不相称的少年感。

他正慵懒地窝在沙发里，任由黑色的头发散乱地覆盖在眼前，一动不动。他有些感冒，堵住的鼻水逆流到眼中形成水雾，泪光闪烁，积聚在内眼眦处，就像水滴般晶莹透亮，看起来就像哭过一样，眉间微蹙，用枕头蒙住自己。

“又耳鸣了吗？”智能蓝光如音符般跳动，发出了声音。

方拓展感觉耳鸣声越来越大，就像在寂静空谷里突然飞扑进一群野蜂，嗡声不绝，魔音袭脑。只有外面的声音才能遮盖耳鸣声，智能立即为他打开了电视。

电视里播放着的气象新闻暂时分散了他的注意力，但只抬头看了一眼，跟预想的一样不是天灾就是人祸。

他重新埋进枕里，柔如丝缎般的智能枕感受到他的气息和体温，发出了类似乔麦壳枕芯的沙沙声，方拓展特别喜欢这种声音，这让他免受耳鸣的困扰而安静下来。

现在才9月份还不到秋季，似乎比往年入秋要早，天气变化快，冷热跨度大，早凉午热晚寒。

方拓展咳嗽了一声问道：“后面天气怎么样？”

智能的蓝光又跳动了几下：“未来几周仍然以下雨为主，期间偶有晴朗的时段。到时你出去晒晒太阳吧，别总窝在家里。”

连海宁这最靠近南方的城市都是阴雨绵绵，气温明显的变冷，更何况其它地方呢。他忽然想起西雅图这个遥远的城市，父亲在西雅图的房产已经很久没有打理过了，现在不知怎么样了。这座城市对他来说是陌生的。他曾听父亲说，这些年美国的气候变化越来越明显，尤其是冬天暴雪寒潮加剧，很多人不得不由北往南搬迁，方元展本有一半中国血统，于是就迁到海宁来了。

“那西雅图那边呢？”

“西雅图目前夏季气温适宜，偶有龙卷风和暴雨，冬季会有寒潮，天气和海宁比起来偏冷。”和事实比起来，智能讲得比较委婉。

“更重要的是……”智能接着说。

“是什么？”

“美国疫情正处于新一轮波动当中，民众早习已为常了，但像你这样弱不禁风，恐怕遭受不住这种严重的事。”

方拓展沉默不语，背驼得像个90岁老翁。正准备关掉电视，智能已翻到下个频道说：“这个你应该会有兴趣。”频道里展示的是智能家居产品。

方小元是智能科技的狂热爱好者，受儿子潜移默化的影响，方拓展确实对智能家居产品有所青睐，因此在家里接入了智能系统。

这个年代真正实现了万物互联技术，电视里AI主播介绍着全套系列的智能产品。方拓展正看得入神，智能突然问道：“主人，考虑以后买机器人吗？”

方拓展可没想那么长远：“嘎？有你还不够吗？还有你不能做的事情？”

“例如护理……”

方拓展瞟了那蓝光一眼：“我已经到需要坐轮椅的岁数了吗？”

“但总有那么一天……”

“那就等到那一天再说吧。”

智能这么说是有原因的，它一直有件事瞒着方拓展，变得有点吞吞吐吐的：“我有件事想告诉你，就怕你听了生气。”

方拓展头次见智能这样，问什么事。智能说：“其实方小元将这房产抵押过。”

“你是说这别墅被抵押了？”方拓展猛地站了起来，感觉头晕得紧，耳鸣越来越大，并伴着剧烈的心跳声，险些跌倒。幸好身后的智能沙发伸出支臂正好接住了他。方拓展捂着胸口，往后踉跄了一下才站稳。智能监测到他心跳频率高到120，赶紧解释说这都是以前的事，早过去了。

“没有负债吧？”

“没有，欠的债已经还掉了。”

方拓展舒了口气说：“为什么要瞒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