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掀起木台破布,瞧见一只黄鼬蜷缩于此,黄毛黑脸,不时还吐着粉舌。
王吉惊呼一声未想吓着对方,那黄鼬摇身一变,化成五短身形的黄衣男子模样,早无了那憨态神情,一脸怒意,施五指抓来。
情急抬臂护额,两手一碰,王吉吃痛,竟如遇利刃般触觉。
王吉本意开口辩解,对方却丝毫不给机会。只见其自台下跃出,脚下步步紧逼,双手上下翻腾。
稍不留神,小臂被五指掠过,皮开肉绽,疼得王吉龇牙咧嘴。
男子见自己得手,竟停步于原地,摇头晃脑,奸声大笑。
王吉气极,已不愿多言。朝其大步跨出,汇聚浑身之劲力,腰下一拳蓄势待发。
心想拿下再说,这厮藏于闹市之中,着实不妥。
却不料一步踏进黄朦烟雾,想必是那妖术阵法,可着眼皮底下,王吉又是毫无察觉对方是如何施诀。
难道是早有预备,埋伏于此?
已无暇细想,对方借着黄烟,身形若隐若现。得以瞧清之时,便是那利爪昙花一现,显威瞬间。
王吉左支右拙,终是后背受击。又觉烟雾腥臭,恐是有毒,心知不宜再留手。便一手悄然持咒覆眼,一手暗暗摸进怀间乾坤袋。
在利爪迫近面门时刻,王吉亮出杵棒,横击而去。
黄衣男子倒是反应灵敏,浑身扭出怪异角度,硬生生收回双爪,护住身侧。
铮铮那声,竟如金属磕碰,分外刺耳。
王吉趁机跃出阵法,用力挥舞巨棒,骤起生风,席卷残烟。
双方手段皆是不差,各自面露诧异。王吉更是恼怒不已,不知吸进多少黄烟,逐渐犯起恶心。
更是心想那突兀一棒结结实实,对方竟是以爪抵御,瞧着仍是生龙活虎,还在那边嬉皮笑脸,手舞足蹈。
王吉欲速战速决,同样的大步跨出,但此番力灌腰腿,大力踩踏,震起泥石土屑。
一手掐咒,一手抡棒。碎石如雨点般追随男子纵跃,王吉一棒不着杵地震撼,又溅起更多尖石,倾力驭使,毫不吝啬灵气。
随着入眼满是灰石飞土,王吉瞧着破绽直捣黄龙,终是一击将之敲出原形,再一把拎起后脖,微微运力,使之晕厥过去。
王吉忍着腥臭,运功疗伤,不时创口即合,就是可惜了牛大哥所赠新袍。
转念一想,方才黄鼬所化五短男子,着黄衣倒也像富商模样,应就是此精怪作祟。
---------
“你怎么将城中黄仙……这般拎来?”
玄为观主远远地便望见王吉手里随意提着什么,待得其步伐极慢迈过门槛,定睛一瞧,竟是城中得道黄鼬,又名黄鼠狼。
王吉抬了抬眉头,“观主识得?”
玄为点点头说道:“未打过照面,但也算得邻居。”
“它可是犯了何事?”
王吉轻微度过灵气,在这殿前广场石路之上,将其放下。
“那木牌所言失约富商,便是此子所化。我才去望河祠,它便布下阵法,暗中伤我,出手忒狠了些。”
王吉外伤已愈,可那黄烟之害仍是盘桓不去,于体内各紧要窍穴穿梭不定。欲以养命录之法徐徐化之,颇耗灵气。
不禁愤愤不平望向那蜷缩一团的小家伙,可要说如它那般也下狠手,王吉又于心不忍。
地上黄鼬缓缓醒来,扑闪着黑豆双眼,四处打量,抖动着双耳气鼓鼓模样。
一阵黄烟冉冉升起,小家伙又化身于一名黄衣少年,唇红齿白,面颊消瘦。
“黄辛呈,你这又是何苦?”玄为观主苦笑说道。
名为黄辛呈的少年对着王吉怒目而视,冷哼一声,摆弄着双袖对观主拱手作揖。
“这厮冲闯我道场,坏我法阵,害我护体,还断了我几根肋骨……”黄辛呈啧声说道,“道长门下,如今这门风还真是……随之潜入夜,润我细无声。”
王吉气极而笑,小小鼬妖竟还倒打一耙。许是读了几年书就胡乱袭用,真是贻笑大方。
王吉厉声言辞,“若不是你作弄苦命人家,惹了众怒,岂会有城中良家求托仙家问责于你!”
“好一个作弄穷苦。”黄辛呈哈哈大笑,“那母女可还在揭不开锅煎熬生计?可还有自怨自艾虚掷光阴?”
王吉一时哑口无言,倒是玄为观主恍然明了。
“辛呈道友是不是事先与沁徳坊母女有过商量?”观主面露笑意,“甚至还让她们守口如瓶?”
黄辛呈扬了扬下巴,“原本只是拿了一袋金银想去助母女度过难关,可见着其处境,便心生此计,以解母女长久之苦。”
观主叹息道:“那你可曾料想,这柔弱母女,辛勤汗水换得足衣足食,甚至荣华富贵……可守的住?”
“怎会守不住?”黄辛呈据理力争说道,“瞧其二人善眉软目,又逢家中变故,绝非那种骤然富贵便得意忘形之徒。”
观主摆摆头,“你可知城中鱼龙混杂,高人异士能够识破你这等手段的,会少吗?且不说你能保证人人安得好心?”
“那又如何?”黄辛呈辩驳道,“假若有人要害那母女,我自会坏其阴谋,乱其家门。”
观主一声叹息,“只有千日做贼之凡俗,哪有千日防贼之修士。你还如何修行求道?还如何求取长生?你本化形不易,切勿纠缠俗事,终遭心魔夺了道行……”
黄辛呈气急败坏忿忿道:“不是你们总念叨欲求长生,须得存善立德、立功于世,怎地糊弄我等?”
观主耐心解释:“那母女命中苦难,那般艰难度日如细火熬羹。你将之推至台前,猛火大烹,你说是好是坏?”
也不知黄辛呈是不愿多言还是心有所悟,立于殿前石路,早无了先前气势,好似迁思回虑模样。
王吉听到这里似懂非懂,示意询问观主。
观主解释道,这黄辛呈与母女二人前后串通,骗过了全城百姓,就为让太素城上上下下上万人,皆对那母女倾注怜悯之意。
王吉肃然起敬,又羞愧不已,当真自己是那莽撞愚夫。
细想又念起那利爪钻心之痛,情绪愈发复杂,这黄鼬道友还真是个怪“人”。
观主最后对王吉补充到,那柔弱母女绣品如今城中炙手可热,难免会惹来居心叵测之人,那顺遂日子也就是最近。
所以说,这黄辛呈兜兜转转,又是绕回原点,说不准还是火上浇油之举。
“一人做事一人当。”黄辛呈听得二人交谈朗声道,“就算修心不济,我也定不会撒手不管。”
随后又一指王吉,“可你们弟子坏了我道场,我那黄烟阵法想要修缮如初,又要耗费多少时光,这笔账怎么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