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掌柜有告知王吉,商队马夫护卫,皆是那寻常镖师,确有隐藏炼气士,比较忌讳随意探究。
寻常是寻常,可对东青洲仙家门派之熟稔,王吉与他们相比,可差了十万八千里。王吉也是从他们口中得知,并不是人人都可以修道求仙,有所谓灵根资质一说,能够炼气已是万中无一,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即使给这些仙家老爷走镖护货,也是难得的美差,工钱不少,且不时还能得一二灵丹妙药。
王吉所处马车本以储货之用,只是未装严实,空出一大块来,可比曾经那木箱宽敞得多。
各个伙计笑言,王吉小哥不正是他们货物之一吗?掌柜可是加了工钱。
王吉这几日躲在厢内不再浑浑噩噩,真有认真修行打坐,尤记玉癸所言,每日修行像是与之较劲一般。
在研读《养命炼形录》时,突发奇想,将那些细道人明言乃筑基、金丹、元婴境界之论,纷纷拿来旧句新读。
先前瞧见非炼气境界之事,王吉总会走马看花,一略而过。
本有记载那淬炼窍穴之用,细道人明言适宜境界至筑基方可易成。王吉又念起那已送出的功法玉简《无形剑法》,开篇便是纳气于窍,按序淬炼。
其中又有细微区别,炼形录是以上中下丹田依次延伸周遭窍穴,储气为主,淬炼为辅。下丹田至腿脚腰胯;中丹田至胸腔双臂;上丹田至脑而炼神。无形剑则是按循导引灵气,自气府于指尖,力透仙剑,以养剑罡。淬炼是主,储气却与对应窍穴无关,只于中丹田气府之内。
细道人又强调元婴境之后,炼神会有一番新天地,与元婴法相息息相关。何为法相?细道人注解有记,其随手而施的恶犬虚影,便是他的身外法相。
至此王吉才明了,原来道长已是站在巅峰的元婴仙师,满腔憧憬向往。
念头至此,更是信心满满。雀跃间灵机一动,纳气之余,便按《无形剑法》所示窍穴一一贯穿,没想一气呵成,却苦于手边空空,无以验证。
转念一想,莫非自己记性有误,就是所谓宗门基础功法,哪有这般轻巧。
杂念横飞,已无心打坐。掏出怀间泥瓶,微微度过灵气,不见其影,倒也传来天霸暴躁话语。
“烦死了。”
自那日与玉癸相见再不欢而散,袁天霸便恹恹无力,关心得频繁了,便是如此这般。
好在要吃要喝,也不客气,自会现身,吃饱喝足又一溜烟躲进泥瓶。
王吉自记忆起,便无对母亲的印象,见此不免愈发百感交集。
轻轻挪开马车前门,颠颠簸簸中与车夫打过招呼。车夫姓牛,单名一个诚字,是个武把式,到底有多厉害,王吉也未曾见过,当然最好是见不到。
牛诚见着王吉出来透气,便问候道:“王吉你修行真是勤勉,可比楼中那些供奉上心多了。”
王吉谦虚道:“想必是他们修为高,资质好,无需我这般笨鸟先飞。”
牛诚哭笑不得,当不得真。
王吉好奇说道:“牛大哥,楼中修士你们熟悉不过,那么山上仙家门派,可有什么说道?”
牛诚呵呵笑道:“如今习以为常的很,神仙老爷们不一样要吃要喝。”
“以前不是这样?”王吉继续问道。
牛诚答道:“是啊,以前苦修自成的多,凡俗寻山访仙根本难于登天,神神秘秘的。”
牛诚拿起身边水袋,轻抿小口,继续说道:“你瞧瞧如今他们一个个,下山建观,行走天下,还做起买卖。”
王吉愈发疑惑,“以前他们不吃不喝吗?”
“怎么说呢,我也是听得爷爷辈的老人所讲,如今仙家务实多过务虚。”牛诚侃侃而言,“曾经烧香敬神,惟求心安。如今修士有求必应,做起实事,可比官家还靠谱。”
“当然,没回应的说明你给的不够多,空手套白狼,不是贼人就是骗,老天不喜。”
王吉思绪万千继续问道:“牛大哥你给说道说道,神仙老爷们都干了些什么实事。”
“譬如曾经旱灾求雨,修士们只会烧点符咒,好一点的搭个法台香案,有无用处,还得看天。”牛诚继续道,“现如今祈雨,修士们会驾驭灵器四处奔波,驱使乌云闪电,再以一记术法贯穿云层引来天降甘露。”
牛城啧啧说道:“甚至我还听闻,曾经西北干旱数月,民不聊生,城主官家重金聘请数家宗门。可是方圆千里,哪有丝毫乌云迹象。”
“你猜怎么着,其中大能赶至千里外的东海,以焚天之术煮海,又以万象大风引路。听闻那万里乌云,自东而西,自南而北,硬生生一路淋到西北旱地。”
“这不就是搬山倒海之能吗?”
王吉点头感叹道:“心驰神往。”
“事仅至此也就罢了。”牛城摇摇头,“因此那大能跌了境界,可惜可惜。”
马车颠簸,王吉随意倚靠,歪着脑袋望着路旁野草渐盛,春深意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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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素城四面环山,绿树黄土。仅有一支浅滩溪流,自山间而下,挨着城墙。
很难想象如此少水之城,竟遭过洪灾。
与商队几人依依作别,王吉就这般两手空空朝着城门而去。远瞧那高墙石砌,确有玉简景象中丁点影子,就是破旧了些。
出乎意料,没想进城出城都得给钱。王吉只好将从尾山带来的几枚铜钱悉数上交,本欲留作念想,事与愿违。
一进城,王吉便按回忆寻摸那高楼红阁,悬旗挂图之观。兜兜转转,竟完全陌生场景。伸手于怀摸索玉简,可又一想,道长这所谓仙家舆图的玉简,非同一般。那次被折磨的头晕目眩不说,后来几次尝试,依然如出一辙。
估摸着又是留存的百年前场景,若说毫无用处,倒也未必,暂且搁置再说。
城亦不大,径直慢走,又见城墙。倒是城中布局严谨,牌坊林立,什么街什么坊什么巷,抬头便知。
王吉分外留心那些牌坊题字,皆是与五行有关,诸如柏津坊、花灶巷、下锦渠等等。
柳暗花明,穿过一排货栈,终于瞧见巷弄深处一处红墙道观,未挂牌未悬匾,倒也香火袅袅。
进了院中,原来是在敬香焚符。王吉不懂这些,定睛望去,殿内仅是高悬画像,画像前摆着香炉供品。
一旁道童唱和,“香客一位,入殿稽首。”
王吉依言照做,只是拜完抬头见香案旁搁一供奉箱。一摸钱袋,空空如也。只好掏出一枚灵石,轻轻投入。
“灵石一枚!”
道童话音刚落,殿后窜出一名白发老道,披花褂踩云履,仙风道骨。
王吉拱手抱拳正欲躬身作礼,老道上前双手托起,甚是热情。
“道友这是求事还是拜山呀?”老道仍是扶着王吉胳膊。
王吉询问道:“此处可是太元观?”
“是也是也,未曾想竟有山上人寻到此观。”
老道语气轻柔,但也感觉到那股激动。
王吉开门见山坦诚说道:“我那恩人,名细道人。遣我投奔于此修行,说是弟子宗门道场……”
王吉念起道长当时说的仓促,想从玉简下手又力有不逮,一时不知如何表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