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怀里黑猫身躯软绵,王吉不忍登墙跃瓦,怕颠簸得厉害。
凭借方才记忆,寻找出镇回营之路。
几番强度灵气,袁天霸终于气息舒缓,在王吉怀中沉沉睡去。应是遭了下药又挨了重击,才会先前那般气若游丝。
王吉猜想,怪就怪袁天霸机警远胜寻常野猫,吃了带药的食物,立马求脱,这才挨了毒打。
眼瞧镇口清晨还无人值守,王吉心想回了营中求得一些金疮外药应是稳当。
还未出镇,听得身后杂乱脚步,连带奔跑喘气声。王吉不愿奔走闹腾,便放缓脚步,转过身来。
成群大汉各持棍棒,奔着王吉而来,口中各色叫骂,如“小偷”、“飞贼”,甚至还有人骂出“采花大盗”。
叫嚷着留下主家豢养之猫,还得赔钱致歉。
本就憋着一肚子怒气,拳头都硬了。
王吉轻扯上袍,将黑猫搁进怀里衣物,又勒了勒腰带,终于裹得严实,远远瞧去,大腹“翩翩”。
待得众人迫近,王吉问道一句:“是街坊邻居还是酒楼中人?”
可那气势汹汹,怎有人顾及作答,仍是满嘴污秽,不堪入耳。
瞧着那一张张蛮横嘴脸,王吉反复呼气以求心定,仍旧力不从心。
竭力控制着颤抖的自己,微阖双眼不听不看。可来人哪会安了好心,竟是朝着王吉胸口伸来棍棒,就要使力戳捣。
气极化作一声叹气,终是按捺不住。在那棒尖将挨未挨,王吉伸出右手,一巴掌甩在来人脸颊。
那人宛若泥塑直挺跌倒,侧躺于此,手里还死死拽牢大棒。众人见状,一哄而起。
王吉站立不动,或挡或推,或踹或扯。末了恼怒至极,不再收住劲力,一捶之下,也不知哪个倒霉蛋口吐鲜血,哀嚎惨叫。
旁人纷纷收手站定,噤若寒蝉。
王吉轻柔怀抱,低头细瞧,黑猫仍是酣睡未醒,蜷缩一团,一呼一吸,一起一伏,煞是可爱。
“杀人了,杀人了!”
街末传来连连呼唤,清晨时分,邻里街坊接连摸出家门,探首观望。
春日清风寒中带暖,顺着王吉敞开的外衫溜进脖颈,冻得一哆嗦。
趁着来人越聚越多,王吉趁乱混进人群,七拐八拐,临了还是翻墙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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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中将士近日杂事又多了几件,一是河山镇多次遣人来此叨唠,二是营外逐渐热闹,人来人往担忧细作。
好在海岸那边贼寨消停,估摸着春播时节,将士们也有些想家。
巡逻甲士近日亦是发现一件趣事,那个在将军营帐大显神威的少侠,近日总在营中一角打坐练功,不时还有黑猫作伴,纷纷猜测那武林江湖可有与猫同炼的神功。
这日王吉依样盘腿坐于砂石之中,一手竖指掐诀,一手捧着泥瓶。
算准大致时辰,王吉睁开双目,从衣角揉捻出几根猫毛,小心塞入泥瓶之中。
做完这一切,王吉才起身抖擞泥沙。见着衣衫清爽,不知黑猫哪里窜出,跃至王吉肩膀。
王吉只好歪着脑袋开口说道:“就不能立我手臂上?”
黑猫舔了舔前爪,“不要,搞得像抱在怀里,腻歪的紧。”
王吉呵笑数声岔开话题,“那要不要给你换个文雅点的名字?”
“不要。”袁天霸一跃而下,躲在王吉脚后。
原来是贾肆赶来,手里拿着一份对叠宽纸,走路摇摇晃晃。
王吉起先还以为是何人书信,摊开一瞧,竟是自家画像,可惜的是下边白纸黑字,写着“悬赏七十两”。
贾肆怪笑道:“王兄如今也是个名人,来日占了山成了王,那可就是一方枭雄,到时千万别忘了兄弟我啊。”
“好说。”王吉敷衍地点点头,视线都未离开纸面,继续读着悬令下文。
明明出手不重,怎么还是害了人性命,写也不写明白,什么叫“谋财害命、伤及无辜”。
而且行文浮夸,结果也就七十两,这些县衙典吏都是酒囊饭袋吗?还是抠抠搜搜的饭袋。
贾肆将一把灵石塞到王吉手中,说道:“是明日马车?”
王吉拿出一枚,捻至细末,小心翼翼地倒入泥瓶。
“今日日落就去,也不知商队什么时辰启程。”
贾肆点点头,欲言又止,终是止住话头。
王吉开口问道:“老贾你那世通楼,可在河山集有一席之地?”
贾肆颇为意外,仍是认真作答,“我这商会喽啰,也就知晓个大概。好像是有供奉客卿偶有参与,不过世通楼情况较为复杂,可以说是一盘撒沙。两言三语也说不明白,但赚钱嘛,不丢人。”
王吉恍然意解,眉开眼笑,说道:“老贾啊,我之后会去太素城太元观,会于此寻宗登仙门,也不知能否成事,或许会停留很长时间。如果将军这边事了,可要去寻我喝酒吃肉。如若又有什么难缠之事,也可书信一封,如今我可是绿林中人。”
言罢还抖擞几下手中悬赏令,继而叠得四方四正,塞进袖中。
贾肆拱手,“有缘再会。”
王吉躬身,“共勉。”
袁天霸露出脑袋,颔首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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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吉趁着夜色跃过营墙,心想自己最近怎么就习惯了翻墙而过,奇了怪哉。
塔楼上的岗哨将士还与王吉挥手致意,踩在树干上的王吉赶忙回应,就是感觉怪怪的。
袁天霸身手可比王吉轻巧得多,起落间柔若鸿毛,又立于王吉左肩。
这会河山镇可进不得,王吉只得一头闯入山间树林,借着月光寻着往北方向。
春意渐浓,树下林中万物复出,王吉为了避免惊扰踩踏,走得谨慎,自然而然神眼摄光,四处打量。
“不对劲。”王吉突然说道。
随即伸手搂过肩上黑猫,老法子装进前胸衣领内。站定脚步,侧耳聆听。
一阵无端劲风自上而下,王吉连踩带蹬,躲闪而过,瞧着眼前树木瘫倒,断裂碎枝散一地。
原来树上落下一道身影,是一体硕大汉。浓髯麻衣宽膀腰圆,杵着手中巨棒站在一堆断木残枝之中。那巨棒一头粗一头窄,粗端嵌满层层铁箍。王吉识得此物,是那武夫兵器重杵。
王吉厉声道:“何人袭我。”
“你于尾山害人,又在河山夺命。”浓髯大汉挥舞着巨棒继续说道,“今日我就替天行道,除暴安良。”
大汉每次抡起巨棒,便有无数老木连根拔起。待得周遭再无障碍,大汉蹬腿甩臂,劲风先起棒头便至。
王吉左突右奔,竭力躲闪。王吉自负力敌千钧,修道修个了横炼功夫,可瞧那声势,是一点力抗的勇气也无。
如若手中有那趁手兵刃,说不准还可勉力一试再见分晓。可王吉于镇中犯下事来,羞愧与将军见面,更不用提那长槊的非分之想。
此刻才意识到自身遇了强敌,真是手段匮乏,捉襟见肘。
王吉伸出右手示意,“我从未害人性命,此中误会。”
“信口雌黄!”
浓髯大汉举棒又劈,激起碎屑软泥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