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了，再打要出人命。”

不知何时，桥墩上坐一乞丐，须发皆白，骨瘦如柴。

只是乞丐开口嗓音尖锐，而醉汉根本不加理睬，仍是重拳脚踢。

“梁荣，尾山城天南武馆大弟子，兼武行管事，徒手打死上门踢馆者三人，与其他武馆交流切磋致残致伤七人，包括沈家大少爷。”

“许真，许氏粮铺二公子，前年城外张家老汉两亩田被你强买，去年腊月老汉自缢。”

“魏于乾，好一个魏家读书种子。纳妾不成，逼死正妻，想必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余下几人倒是眼生，来此尾山图个捞一笔就跑的生计？”

“今日凑巧，齐聚一洞，也省得老道满城内外四处奔走。”

众人闻言乞丐娓娓道来，倒是酒醒几分，纷纷停手。有明眼人转身欲走，可未想忽地腥风大作，一张利牙大口虚影变幻不定，迎面而至。

待得尘土落定，桥下河边，惟有躺着一动不动的王吉，以及挡在王吉身旁的三只幼犬，皆是喉头沉声，齐齐恶狠狠望着跟前乞丐。

而这打扮如乞丐的老道人，微笑着点点头，猝不及防，打了个饱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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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吉悠悠醒来，看着眼前狗子们围着个乞丐摇尾吐舌上窜下跳，心里还有些不是滋味。

“你已昏睡了三日。”老道人瞧了一眼昏昏沉沉的王吉，怀抱胖狗白白，轻柔抓拭着其脑袋。

王吉擦拭着眼睛，揉了揉后脑勺。

“你名叫王吉，对吧？”老道人低着头，用力地蹭蹭了白白脑壳上软软的狗毛，“你可以称呼我细道人，细腻的细。”

王吉瞧见仨狗活泼乱跳，放心不少，开口说道：“救命之恩……”

“打住。”细道人一手按着身旁拿脑袋顶人的瘦犬灰灰，一手示意王吉不必多说。

“那几人本就作恶多端，道爷我自是要替天行道。”

王吉本以为自己挨过了打，几个醉汉消了气便放了狗子们一马，闻言心下不安，着急询问道：“道长将他们如何了？”

“都吃了。”细道人摇摇头啧啧道，“龌龊难咽，恶臭上脑。”

“道长您可真会说笑。”王吉苦笑到半信半疑。

细道人眯着双眼上下打量着半卧半躺的王吉，“头骨俱裂，脏腑出血，生死一线，你还可怜他们？”

王吉扭动着疲软的身躯，像是滑下茅草，纳头便拜，“道长恩情……”

细道人并指一竖，王吉便被一股柔风托起，回过神来已然复躺于茅草之上。

“你这小子愣是忸怩。”

细道人满脸不舍轻柔放下怀里的胖犬白白，两指搭在王吉额头，开口说道：“虽外伤已愈，可气血亏损，神魂颠荡。切勿乱动，到头来又是费我仙法灵气。”

王吉正欲张口，细道人抢先继续说道：“反正躺着也是躺着，不如老道我授你几手术法，求人不如求己，也免得我日夜看守伺候。”

王吉一时不知所措，脑子更是一片浆糊。什么仙门法术，自然有所耳闻，但那动不动就撵上身的江湖术士，这尾山城更是络绎不绝。

可毕竟自称细道人的神仙道长，确实救了自己一命，那后脑之剧痛感隐隐约约作不得假。

王吉未做过多思索，听之任之点了点头。

只见细道人伸手于袖，上下倒腾，灰尘萦萦，倒也丝毫无那污秽之感。

“这《清源八九玄剑诀》虽是御剑之法，但初篇皆是那壮气炼体之术。如是日后侥幸遇得相合兵刃法宝，便可顺势而为成那上天入地……”

二人话语间细道人便将玉册置于王吉身旁，可未曾料想王吉才伸出双手，一道道肉眼可见的剑光若隐若现，王吉手指吃痛尚轻，倒是屋内狗子们见状受惊，夹着尾巴，低声嘶吼。

细道人宽袖一抚，当即收回玉册，眼神古怪地上下打量起王吉来。

王吉一脸尴尬苦笑问道：“道长……莫不是这剑诀嫌我愚俗？”

细道人默不作声，其实了然于心。王吉初见玄册满眼好奇，可一听闻什么剑诀御剑，便心生不满，那点眉宇间的转瞬即逝哪里逃得过炼气士的双眼。

这记载功法的玉册，确实是藏着一道阵法的灵器法宝，毕竟传承千年仍是道意不减，使得诵读之人专心致入，修行得法，事半功倍。

可真要此阵法不宣而发，除非灵器法宝自而生灵，那可是从无到有的稀罕结果。简而言之，法宝成精。

“倒也未必。”细道人摆摆手抿嘴而笑，“大致是神魂体质不合，寻常寻常，无须在意。”

道长话音一转，“王吉，你这次受伤确实不轻，别瞧着醒来无碍，是因灵气治愈的同时又遮掩了患痛。说的直白些，你呀，修法是以续命。”

王吉眨了眨眼，愣愣望着道长。

“这倒是犹有一法，定是与你亲和。”细道人从怀里掏出一熏黄书册，瞧着褶皱老旧。

王吉这次吃了痛涨了心，尚未伸手。

细道人继续补充道：“这《养命炼形录》本是凡间医术，创下善业立得功德，就有上古神仙以此作编，拓延至炼气修道之途，主以形神俱达，聚气炼体。”

“我又不通医术，怎会与我相合？”王吉好奇道。

细道人满脸得意，捋袖翻掌轻按示意稍安勿躁，“这炼形呀，只需初窥门径，便可自如变化耳目口鼻。”

王吉闻言仍是未作多想，且对修行是为何物，一无所知。权当如道长所说，重伤未愈神魂震荡，关乎性命不得不慎重。

细道人继续说道：“这耳口稍作炼形，便可闻得兽言，说得兽语。”

王吉黯淡的双眼顿时精光四射，可转念一想又觉道长言语夸张，半信半疑，也未有抗拒之意，毕竟续命。

“你猜我是如何得知你的姓名？”细道人望着王吉，笑容玩味。

道长轻悄指了指茅草旁蜷作一团的小黑。

待得王吉侧过脑袋望向这边，本是偷寐闭眼的黑狗，双耳抖动继而竖直，接着慢悠起身，吐着舌头摇着尾巴走到王吉身侧，晃动着脑袋好似划圈。

细道人笑出声说道：“昨日教小黑点头摇头，尚未熟稔。”

王吉瞧着一人一狗在自己面前眉来眼去，早已目瞪口呆，又念起与小黑相依为命的点点滴滴，心情愈发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