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目前能想到的、天马行空般的假想说出口后,面对神情各异的付丧神们真夜连忙摆了摆手连自己都不太确定地干笑着补充了一句。
“那个……啊哈哈哈我知道我知道这种无凭无据的瞎猜是很难让人放心啦!但是我也想不到其他可能了嘛……”在四双眼睛的注视下,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到后面几乎已经是微不可闻的自言自语了。
最后还是鲶尾眨了眨眼放下手中的汤碗乖巧地回道:“不是不放心的问题啦那个叫博物馆的地方是什么?什么大人物的住所?”
真夜的表情明显一滞转而看向其余几人,不禁被他们脸上大同小异的疑惑弄得很是有些哭笑不得。
听完有关现存刀剑本体刃身的简要状况加州清光不由低下头,颇觉微妙地看了眼腰间的赤色打刀拵:“……在这个时代我们都类似这样的待遇?像是易碎瓷器一样地被保护起来偶尔展出供人参观?”
“因为现在也没有什么战争了吧?”髭切倒是很欣然地点着头,“嘛就这样悠闲地度日不也挺好的么?嗯嗯什么都不用斩的话大概也不会多出什么奇奇怪怪的新名字了?哈哈哈。”
不过欣慰了没几秒,他又很快被另一个问题难住了:“唔……但如果有过很多名字的话,被拿去展出的时候究竟该用哪一个呢?……稍微有点困扰呢。”
“既然是展出那肯定是全都会用上吧!”鲶尾肯定地点着头,而真夜则是在心里默默地补了一句:关于名字这方面的事,那些专精于此道考据的研究者们绝对比某位健忘老人清楚多得多了。
不过……无论是成为逸失物的加州清光,还是传承混乱、现存状况不明的髭切,大约都难在如今的时代见到踪影了。
“但是,为什么就没有别的可能了?再不济我们也还能先回本丸,那样的话……”至少这个方法可以保证寻回那两位不知道现在何处的刀剑男士吧?
山姥切国广没有把话说完,但他相信在座几人都能够理解这半句话的含义。
真夜一愣,随即笑容苦涩地摇摇头,向他递过某样不超过手掌大小的物什:“啊啊抱歉,忘记说明了……关于这一点,你可以自己确认一下?”
“这是……传送罗盘?”他伸手接过那个怀表模样的物体。指尖触及盘表的瞬间,圆盘顶盖便自动弹开,内里显示出已被调整至返程的设定。然而这小巧便捷的传送装置却反常地没有开始旋转启动罗盘的正上空,一行由金粉粒子构成的大字清晰浮现。
当前存在队员处于无法移动的特殊状态,强行返程将可能导致不可预料的严重后果。
打刀青年顿时条件反射地抬头看向其他人,语气中满是无法掩饰的惊异:“这是……?!”
早已见过相同一幕的其余众人自然是给出了再是平淡不过的肯定回应。
“如你所见。”清光耸着肩,无奈地叹气道,“在找回那两人之前,我们大概是不能回去了嘛,往好的方面想,至少可以在现世这边玩个……咳不,我是说好好考察一下风土人情!为下次的出阵做好万全的准备!”
轻扣上罗盘的表盖,山姥切国广沉默着将视线投向眨了两下眼的审神者,并不打算发表任何意见。
“具体地点的话……骨喰被寄存在京都国立博物馆,至于退酱虽然作为个人收藏没有太多公开信息,但米泽市的上杉博物馆似乎每年都会有上杉家藏刀的展出。”真夜一手点着唇回忆道,“不过无论哪边好像都离东京挺远的?而且还不在同一个方向上。”
“这样啊……”鲶尾点着头,试图在自己残缺不全的记忆中找出她提及的地名。
听到某个发音的瞬间,加州清光下意识地喃喃重复了一遍:“京都……!”
“京都呀,相当令人怀念的地方呢。”曾在源氏家族传承数代的名刀也露出了似是追忆着过往般的柔软眼神。
沉默着,在场唯一没有发表感想的打刀青年紧抿着唇,将那个由齿轮、指针和表盘组成的冰凉机械递还给少女。
“啊对了,”从他手中接过传送罗盘时,真夜顺势便回忆起了先前的乌龙事件,不禁有些心虚地移开视线,“之前的……咳嗯,没事了吗?”
“之前……”山姥切国广顿时愣住了,无数模糊不清的零碎片段在短短两三秒内拥入脑海。待他回过神来,额上已然多出了一只不属于他的、带有温暖体温的柔软手掌。
“脸色好差……是不是还觉得头晕?或者有哪里痛吗?”她凑近些许,细细感受着他们之间的体温差,很快便过意不去地垂下了头,“好像要比平时热一点……抱歉,都是我不小心……”
分明只是再简单不过的、表示关切的单纯举措,但或许是脑海中那些残存不多的模糊画面作祟,那颗在胸腔内搏动的器官也好像不听指挥般、自顾自地加快了节奏。
尽管已记不清具体内容,他却不能否认,自己似乎是做了一个相当漫长的……奇怪的梦。
充满着记不清细节、却温暖得让人不想放开的点点滴滴。
真是……为什么这个笨蛋就意识不到他脸上发热的真正理由呢?
强撑着维持与平日一般无二的冷漠表情,山姥切国广逃也似的向后避开了她的触碰:“不,你没有什么需要道歉的。”
“可……”
“不用在意,我很好。”他不自然地将脸扭到一边,加重了口气强调道。
“但是……”
见少女一副还想说些什么的模样,鲶尾笑嘻嘻地跳到她面前,竖起食指左右晃了晃:“好啦好啦,他本人都这么说了,你就安心吧?就算真有什么事的话,这不是还有我们在嘛!”
“没错。况且我们可是刀剑之身诶,哪会那么脆弱啊。”加州清光认同地点着头,显然忘了自己偶尔会借着轻伤的机会硬挤出点点泪光、以此为理由正大光明的各种撒娇行为。
真夜来回地看了看这几个硬是把她的解释卡在嘴边的家伙,也只得微妙而无奈地松了口气。在心里默默向某位似乎对此毫无印象的受害者道过歉后,她便顺水推舟地把有关那段尴尬经历的记忆自我删除了。
直到这时,髭切才一改先前的旁观态度,语气轻快地扬起笑容:“嗯嗯,作为统领,确实也要有偶尔关心部下的必要呢。不过比起这个,现在最好还是先解决摆在面前的主要问题你不这么认为么?”
“主、主要问题指的是……”在那个有着明显转折意味的连接词过后,对方突然认真起来的锐利眼神很是让真夜有些措手不及。
懵了两秒,她才意识到问题所在:“你是说……之后的行动方针吗?”
“这个嘛,不管过程如何,最终做出决定的还是你呢。”髭切笑眯眯地提醒道,“所以如果想去见家人……”
“不,唯独这件事……请不要再提了。”突兀的,她断然截住了这个对她来说不怎么愉快的话题。
山姥切国广注意到她说完这句话便垂下了眸,褪去所有表情的面容上无悲无喜,却意外与他先前睁眼的瞬间所见、无限接近地重合了
那既是低头不愿被看见表情的执拗,也是不自知地从大睁着的双眼中滚落晶莹的脆弱。
会露出这样的神情,是因为……“家人吗……”思及某个被提及的关键词,山姥切国广隐隐感觉到自己或许错过了一段很重要的交谈内容。
而作为当事人的审神者却只是充耳不闻地盯着自己双手掌心的纹路愣神,丝毫没有对此作出解释的打算。
不过他也没打算听就是了。
“不想说的话就不要勉强自己。”
尽管对方的口吻听上去一如往常般冷淡,但真夜却能够感受到这其中几乎差点再度令她心中一揪的关切:“不,我……不是……”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有关家人的话题,对她来说是没有勇气向人提及的晦暗,只适合在她记忆的阴影中、与那些过往一同慢慢发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