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的黑暗之中,出现了一道足以点亮世界的光驱散视野所及暗色的同时亦带着某股与周身冰冷截然不同的暖意逐渐接近了他不或许是他不由自主地向光源所在的方向靠近了也说不定。
这是……梦。
意识到这一点的付丧神也已经习惯了偶尔会像这样在休憩时分见到的朦胧片段便放任自己有些混沌的思绪飘向了那个未知的尽头。而在睁开眼看到那个人的瞬间他便理解了现状。
啊,想起来了,这个时候……被审神者唤醒应该先做自我介绍。回忆起那些被告知的内容他迎上了那个人的视线。
“山姥切国广……什么啊这眼神难道是在介意我身为仿造品的事么?”
被先前的灵力终止了不知年月的沉睡对他人目光异常敏感的付丧神开口对那名娇小柔弱、看上去毫无锐气锋芒的少女说的第一句话就似乎暗含了些许不满。
但事实上应该是眼前身具力量的审神者对他感到不满才对吧?仿自昔日灵剑“山姥切”的打刀很清楚自己的一切都是在另一把刀剑的基础上打造出来的。
而除了国广之名以外,好像就没有什么真正属于他的东西。
或许那个人唤醒自己之前一直都将手中的所有物错认成了那把长义,所以现在接受不了从真品到仿品的落差、会表现得如此惊诧也不足为奇……
没错他心里也清楚这一点。或者该说没有人会比他更懂这种失落、以及被它无意触碰到自尊心时的感受。
渐渐沉入自己思绪的付丧神在不知不觉间将视线从少女的脸上慢慢下挪到了自己脚尖前几寸的地板,自然也因此错失了她的表情转变。
“呜啊啊啊终于终于!太好了!”就像是完全不在意他早先的无礼发言一样气质宁静恬美的少女忽然毫无预兆地张开双臂扑了过来语气满是掩不住的兴奋和雀跃。
他下意识反应过来后退一步的举动令她本可抱住他的动作变为了恰好搭住手臂两侧,但少女审神者似乎对此丝毫不以为意。
“终于……见到你了呢,山姥切国广。”她向他扬起一个和此时心情一般无二的明朗笑容然后期待地眨了两下眼,“我知道的噢作为国广的最高杰作,你身上也背负着许多的过去吧?至少就我听说过的,就有与那另一位山姥切同样的退妖故事!非常了不起呢!”
就初见的人而言,这样的距离似乎有点太……
金发碧瞳的打刀青年有些不自在地向旁避开了她过于明亮的双眼,极力忽视面部骤然升高的温度轻咳了咳:“退治山姥可不是我的工作。”停顿了一下,他才继续别过脸道,“没有你说得那么夸张……了不起什么的。所以……”不要再用那种热切过头的、似乎对他很是了解的期待眼神看着他了。
“所以,以后我可以叫你被被么?可以么可以么?”少女恰到好处地接过话,甚至还踮起了脚再度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期盼地眨着水光盈盈的双眼注视着他如果不是要求的内容太无厘头了些,付丧神差点就觉得就这样答应她似乎也未尝不可了。
“哦呀哦呀,看外表以为会是那种冷淡得不会上钩的类型,没想到……嗯嗯,是个别扭的可爱孩子啊。”之前一直被他忽视了的另一位刀剑付丧神对上他游移的视线后莞然地笑着挥了挥手,“我是笑面青江,算是比你早来几天的前辈?唔……真好呢,我也想有个可爱的昵称啊。不考虑也专门为我想一个吗?”后面这句话显然是在问回过头去的审神者了。
“诶?不行不行,笑面先生和可爱这个词气质不搭,根本想不出来吧?要换个方向大概还有点可能……”
那阵来自少女身上的隐约淡香随着她的动作远离了些,山姥切国广也终于如逃过一劫般松了口气,有些头疼地咬着牙对她先前的无理要求质疑道:“……这种不明所以的称呼哪里可爱了?”
“哪里不明所以了?”“唔?不够可爱吗?”在场的一人一刀不约而同地停下对话,转而将目光投向他反问道。
“叠词的发音很可爱啊……嘛,虽然不知道意思,但我总觉得会是某样和这个新来的孩子很有关联的东西?”墨绿色长发的付丧神沉吟道。
“咳嗯,那个……是另一种语言啦。”审神者清了清嗓,一脸正经地指向了某样东西,“没错!这个词本意就是指它!”
“……如果是它的话,明明我也可以的?”笑面青江望着新人身上那块脏兮兮的破旧白布,不禁叹了口气,示意性地掸掸自己左肩披挂的白装束。
审神者明显地一噎:“这、这个当然不一样……对了!机会难得,不如我们还是先参观一下本丸吧?”
显而易见的转移话题。但是看着那双仿佛正有星芒闪烁的眼睛,山姥切国广原本到嘴边的问题就不觉换了一句:“……为什么,会对一把仿造品抱有什么多余的期待啊。”
“为什么……”审神者愣了下,很快便笑了起来,“这么简单的事还需要问吗?仿品是仿品没错,但是……嗯,果然这样近距离看就更漂亮了呢。”不给他逃避的机会,她抚上那张平时一直隐藏在白布兜帽下的脸庞,笑眯眯地抛出了最后一击,“而且最重要的是,我喜欢你啊。”
他记得他当时的反应似乎很是狼狈,脸上的温度烧得他几乎没法对审神者、以及在旁另一位付丧神的调笑话语做出应答。
但这次,他却蓦地感到太阳穴处传来一瞬的疼痛眼前少女巧笑嫣然的模样竟无端带给他某种奇怪的即视感,就像是触动了一段被他遗忘已久的回忆般,熟悉得仿佛曾经……
短暂的愣神间,他身处的场景无知无觉地变换成了另一副景象。近在咫尺的少女审神者不再作本丸时的轻闲打扮,转而穿上了与出阵战斗相称的肃穆戎装与他并肩而立,自周边传来的微风中隐隐混杂着铁与血的压抑味道。
“怎么了队长大人,这阿津贺志山附近一带应该也早就看习惯了吧?别顾着发呆啦,回回神!”肩上扛有巨大黑色毛球的金发少年在他面前挥了挥手,笑声爽朗地提醒道,“再侦查失败我们的主人可就要生气喽。”
他定定地看着面前眼熟的太刀少年,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想不起对方的名字。
“才不会生气好嘛,狮子唐不要故意给人家增加压力啊。”审神者闻言转身无奈地叹了口气。
“啊被发现了……嘿嘿。”少年模样的太刀付丧神笑着吐了吐舌,然后才慢半拍地觉察到审神者对他的称呼,“等等,说了多少次是狮子王,才不是狮子唐啊喂!”
他沉默无言地以旁观者的身份注视着她与名为狮子王的太刀之间那无需言说的熟稔,一时不察被站在后侧的某人大力拍了拍肩:“咔咔咔,为人之上也是一种修行。兄弟,保持平常心方为要领所在!”
在那阵熟悉的笑声中他直接被拍得一个踉跄,回身向那位能把所有事情都当修行对待的同刀派手足看去,入眼的却并非他预料中的袈色修行僧,而是一片雪亮而森冷的刀光。
他条件反射地架住敌人的攻击,随后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将本体刀身抽离了刀鞘,心下顿时一惊。匆匆向旁扫了几眼,原本郁郁葱葱的自然风貌俨然被灰白的砖石街墙取代,远处还能隐约瞥见被人随手搁置在木门边上的扫帚簸箕,充满着似乎随时会有人推门出现的生活气息。
“这里是……江户城?”惊愕之下,他手上的力道也不觉泄了几分,而面前两眼闪烁着危险红光的敌人自是抓住了这个间隙,发力震开他的格挡、刁钻狠辣地攻来。
糟了,这一刀若是挨实了……他迅速地估量了敌手的实力,咬着牙作出了退避的决定,准备以尽量不影响行动的伤势换取反击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