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为何？”沈念蹙眉。

“你外公当然不会对你出手。”秦国公又落一子。“但手底下的人养得时间长了，胆子肥了，贪婪无度，难免生出些异心，想替主子拿主意。”

“杀我又有何用？”她不过一介女流，又流落山间多年，不曾与人结怨。

“这世间很多时候人和人互相倾轧，未必是因为仇怨。”秦国公落子，吃掉沈念数子。“要知道，有时候就是：君子无罪，怀璧其罪。”

“难道谢朝并非太子党？”沈念沉吟片刻，试探着落子。

沈诫终于抬头，认真地看着沈念：“念儿长大了。能参透到这一步，非常人所及。”

“女儿莽撞。不过胡乱猜测罢了。”沈念见沈诫鼓励地看着她，便大着胆子推测，“父亲一向只忠于皇上，从不参与党争。但咱们秦国公府必然成为各方势力拉拢的对象。如今太子虽贤德，但奈何二皇子也素有贤名。且两位皇子年岁差不多，都是文韬武略，颇有皇上当年的气度。难道谢朝是二皇子一派？”

“阿念分析得不错。但谢朝却非二皇子一派。他只是……”沈诫沉吟，“他只是不喜世家独揽大权的朝堂。曾谏言皇上改革吏治，削弱世家的权势。”

“而太子身后站着的恰巧就是元荣国最大的世家。”沈念接话道。

“正是如此。”沈诫捻起一子，稳稳落下。“太子贤德，心系社稷黎民，也看不惯世家揽权，搅弄风云。但他的出身注定了他无法彻底与世家决裂。”

太子李明玙乃当今皇后卢氏嫡子。卢氏出身于百年世家范阳卢氏，是卢氏英国公卢凌的嫡长女。朝代更迭，卢氏却一直屹立不倒，且子孙昌盛，其根基不可谓不深厚。甚至可以说，卢氏这样的大世家，在某种意义上比帝王还要强大。

“当今皇上雄才大略，收复西疆，平定北地，澄清吏治，减免苛捐杂税，使得万民得以休养生息。”沈诫说道，“但却独独奈何不了盘根错节的世家。几次改革，皆因世家掣肘无疾而终。恐怕皇上在位期间势必要把这世家动上一动。”

“所以皇上有废太子的念头？”沈念心惊。

沈诫正襟危坐：“目前还不会有什么动作。皇上也不会贸然对世家动手动摇国本。毕竟，历朝历代废太子都是要经历国祚震荡的。”

目前还没有，就是说以后可能有……沈念再无心下棋。

她不懂朝堂之争，惟愿亲人平安。她希望外祖父家和太子表哥都能平安。

“若我嫁于谢朝，便把秦国公府与谢朝绑在了一起。将来若谢朝推二皇子上位，我沈家即使什么都不做，也是二皇子一党。”沈念细细分析。就算她的外祖父是卢氏，但她更是沈氏嫡女。更何况，她的母亲卢清清早已故去多年。

“或许正是处于这一层考虑，卢氏必然有人不希望你嫁于谢朝，让沈家成为二皇子的夺嫡助力。”沈诫分析道。又担心沈念多想，故而又解释，“你外祖父和几个嫡亲的舅舅表哥肯定是不知道此事的。你外祖父还是很疼你的。但奈何卢氏几百年的世家，关系盘根错节，几个旁支势力也不容小觑。并非事事都能如你外祖父的愿。”

“我知道的，父亲不用担心。女儿自不会与外祖父生了嫌隙，白白让人捡了便宜去。”若她因为疑心跟外祖父生了龃龉，因此对立起来，只会让藏在背后的阴险小人得逞。

“父亲，我看谢朝的意思，我们的婚事并非他一人所为？”沈念还是把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

沈诫没料到沈念问得这么直白，一口茶呛住，咳嗽了几声才有些局促地说道：“此事算来还是为父逼婚于谢朝的。”

逼婚？沈念的眼睛这回是真的瞪得大大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