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担心不心虚是假的,孙少华知道自己初来乍到,身单力孤。就算是摆平了葛春怀,校内还有一堆同伙呢?
不时给孙少华扇着阴风吹着凉话的是鲁盖,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为他分外担着心,他一度怀疑孙少华在延春一中的存活时间。
“不是我瞧不起你姥姥,一个农村老太太,能量再大能大到哪去?!”鲁盖在上午的课间对孙少华说。
“农村老太太?!”她老人家原来是延州妇联主席!孙少华回头白了一眼鲁盖。
“哦?!”鲁盖瞪着吃惊的眼睛想了半天:“卸甲归田?”
孙少华一时无语,至于姥姥为什么回到农村,他虽然不清楚缘由,但他知道,一定和母亲还有自己的身世有直接关系。
对孙少华目前处境表示关切的还有李武,正在读着高三的李武是老蔫还有老歪一个大院里玩到大的死党,而老蔫和老歪是孙少华关系不错的初中同学,个个都是一般人不敢招惹的善茬。
心里七上八下的孙少华乱糟糟度过了他延春高中生活的第一天,下午放学时分,他的初中同学郭长青突然出现在班级门口准备和他一起结伴回家。
下午最后一节是没有老师看管的自习课,叽叽喳喳的喧嚣声甚至盖过了放学的铃声,正在埋头收拾着书本的孙少华,全然没注意郭长青正站在班级门口在等他,不知为何,郭长青眯着眼睛在深陷女生包围中的男生里搜来搜去,始终也没看见孙少华,直到连喊了三声孙少华,他才反应过来。
但已为时过晚。
“猴子!”连叫三声孙少华也没有回应的郭长青一下就急了,大喝一声,叫出了孙少华的外号。
瞬间,乱轰轰的教室里鸦雀无声。
孙少华就在这个当口不合适宜地站了起来,正好和全班五十五名男女同学吃惊、好奇、探轶的目光撞到一起,可怕的宁静过后,便是山崩海啸般的笑声。
说起这个外号,其实和孙少华的形象和言行一点关联也没有,一米七五米的个头,模样还算周正,倒霉就倒霉在孙少华的姓上,其实,孙少华和孙悟空无论外在形象和内在气质都不搭边,但在那个愿意起外号的少年时期,孙少华怎么也拦不住同学们针对他的姓氏所展开的丰富联想,他这还算好的,现在的班长史耀威初中和他同校不同班,外号也出在姓氏上,直到初三,孙少华还时常听见有人冲着他喊着屎壳郎的外号。
也就在孙少华站起的瞬间,坐在他前排左侧的女孩忽然一回头,歪头仰视间正好和他目光相对,细眉上扬,似笑非笑,似蹙非蹙,小嘴微张上翘,露出几颗洁白的牙,称着两边一对不太规则的酒窝,一双黑亮的杏眼宛如秋水闪着明亮的光波,夕阳的光辉拂在这张鹅蛋型的脸上,发着白皙的微光。
孙少华的大脑“轰”的一下,藏在心底深处的记忆密码瞬间被激活,曾经暗恋的隐秘情感席卷着往日的影像汹涌而至:那个五月桃花带雨的初春,青砖灰瓦圆拱门廊的拐角,还有一个温婉如江南女孩的青春容颜。他吃惊地睁大了双眼,如天涯般遥远的影像在温暖了他青涩的少年往事之后,忽然以这种方式出现在眼前。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熙熙攘攘的放学人流中,他牢牢记住了同学喊出的这个同班女孩的名字: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