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兮一个人回到蕊香苑,浑身淋得湿透。一进门,秋水吓了一跳,连忙把她拉进里屋,拿毛巾给她擦了头发。虞兮一手推开她,说:“我来是给你告别的,以后这个家,我是不再回来了。”
秋水被她一句话镇住,半张着嘴,说不出话来,更不知道该怎么回她。她这般气冲冲得回来,显然是跟人吵了架,放眼这无相山,能让她这般生气的,只有她祖父和父亲了。
“这是在说什么胡话!”秋水赔了一笑,眉角一扬,若无其事地又劝道,“咱们无相山的大小姐,怎么能说走就走呢,谁要是得罪了你,打他一顿出出气,可别真给自己找气受,不值当!”
虞兮一转身,苦笑道:“你不必劝我,是非黑白我自己清楚。”
说话时,从墙上取下一把长剑,就要出门。
“你去告诉他们,我虞兮做事随心,管不了什么天下大事,更无法理解他们声不离口的师命难违!白鹤山,我是救定了!”
她字字铿锵有力,显然是不会回头。
秋水也随之犯了愁,想要再劝她,虞兮已经佩戴长剑,大步冲出了房门,慌得秋水来拦她,刚一出门,就被雨水浇得一身湿。
等再回来取雨伞出来找她,虞兮早已走得无影无踪。秋水见大事不妙,一下子慌了神儿,连忙就来告知虞广陵。
==***==
广陵一听说虞兮一个人去了白鹤山,哀叹一声,打了把雨伞就来追她。因她性情急躁,真要到了白鹤山,看那里众人围山的形势,必然会闹出不可收拾的事来。
“她都说了什么?”
“她说她做事唯心,管不了什么该或不该的。”
秋水跟着广陵,急匆匆地出了门。
事情闹到这一步也非人心所愿,武清心中依然回荡着虞兮临走时说的那些话,十分愧疚,对着门外喊了几声,那送他来的下人们早已不在门外。万一虞兮有个好歹,他无法去见师弟不说,就自己的内心,也是不得安宁的。他撇开轮椅,从一旁拿了一副拐杖,趔趔趄趄地走了出去。
此时的湘风馆偏殿空无一人,光彩炫目的九龙玉箫就放在案上。武清前脚一出门,后窗便跳进一个人来,直奔九龙玉箫。
“哼!”她嘴角一扬,笑出声来,“周懿,我一定会让白鹤山平安无事的!”
来者正是虞兮,眉角间流露的一丝狡黠,让人又爱又恨。刚才借助秋水之口来把她以身赴险的决心告诉虞广陵,不过是要调虎离山。她十分清楚,以白鹤山现在的形势,身受江湖和朝堂左右维谷的威胁,单凭她区区一腔热血是远不足以扭转局势的,而要解救周家,必须行釜底抽薪之计。所以,在岳忠不肯现身的情况下,用这支九龙玉箫来对付江湖和朝堂的贪婪之心,是她能够想到的唯一的选择。
窃喜之间,透过淅沥沥的雨声,远远地听到了虞广陵和秋水说话的声音,雨势渐小,那声音便愈发清晰。
不过这并没有让虞兮慌乱,单凭她的身手,想从祖父眼下逃脱仍十分困难,又何况自己’偷拿’了令他惜之如命的九龙玉箫呢?她衣袖一挥,一道水痕从存放九龙玉箫的书案,直到前面半掩的窗台,加上几个湿淋淋的脚印,嫣然一副从前窗逃走的迹象。
诸事已了,她拿起虞兮插在腰间,翻然一跃,轻飘飘得从后窗跳了出去,不留丝毫痕迹。
虞广陵刚进院门,见武清颤颤巍巍在回廊下走着,充满焦急的面庞徒然沉了下来,不容片刻思忖,直冲湘风馆偏殿而来。
一进门,他原本放在书案上的九龙玉箫早已杳杳,顺着地上低落的水痕和脚印望去,窗台上被打翻的香兰吸引了他的目光。
门外大雨渐渐停止,武清也慢悠悠地走了回来。
“师父,可找到兮儿了吗?”
他内心有如一团乱麻,丝毫没有听见武清的话,沉思片刻,也从墙上取了一把剑,转身就往门外走,同时吩咐武清:“京城一旦传回虞谦的消息,让他暂缓原有的计划,先在兵部那里待命!”
说话时,已经走出了殿门,一颗惴惴不安的心,早已经随着虞兮去了白鹤山,武清在身后喊了几声,他也再没听见,出了门,直奔白鹤山而去。
==***==
虞兮拿到九龙玉箫后,心里也没底能不能避开祖父的阻拦,于是驾着白马,避开大路北上,马不停蹄地奔往白鹤山。
两天后,已经到了白鹤山脚下,虞兮本想着围山的人马众多,山路被封,她又要爬野路上山。可奇怪的是,当时白鹤山南山下一片空寂,并无一人,几天叫嚣着围山的那帮乌合之众,也不见了影踪,地上只零零散散遗落着他们的旗帜和刀剑,俨然一片落败溃逃的迹象。
这倒令人十分费解,要是他们攻上了白鹤山,地上应不至于遗落这些旗帜;如果说白鹤山趁他们犹豫不决时,趁机下山突袭,两家当有一番激战,可地上除了这些零散之物,并无一个战死之人。那么白鹤山究竟发生了什么?
虞兮夸上白马,直接上了山。
到了周懿住处,迎面看见杏儿坐在门槛上流眼泪,偌大的院子,空落落的,再也没有了往日繁忙的景象。
杏儿眼眶红肿,眼神盯着台阶上被雨打落的黄叶,一动也不动。看到虞兮的一刹间,忍不住鼻尖一酸,缓缓站起身来。虞兮似乎察觉到了这里翻天覆地的变化,蓦然见到这里的丫鬟,失魂落魄的神色油然而生。
“周懿呢?”低沉的语气从唇间流出,几乎连她自己都难以听见,“我要见他,我是来救他的!”
说着,从腰际拔出那支玉萧,横在杏儿面前。
“姑娘若早来几日,尚能见公子一面!”
虞兮听他如此一说,脑海中一片空白!
“他怎么了?”
杏儿流着泪,一副生无所恋的神色,“都散了,夫人和公子也走了。”
“夫人走了?去了哪里?”
“没有人知道,”杏儿语气突然变得舒缓,默默地回她,“大老爷被下了天牢,白鹤山要株连三代,夫人就带着公子和芸姑娘逃走了。这里,以后姑娘也不必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