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迪等人离开之际,尚能闻得孙俊杰自怨自艾的话儿,问苍天不解风情,恼大地不给机缘,声声“啪啪”拍打大腿,引得赶路人“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嬉笑声渐飘渐远,越过围墙,穿过林梢,流向晴朗的长空,赚得偶尔飞过的鸟儿相互应和着。
闻梓骏见得聂宗凯脚步迟缓,似有心事,重重叠叠堆积,压得他身体沉重如山,挪动半步都要耗费天量卡路里。
“小凯子,啥子事哟,心不在焉的?”
“别再打击他了!估计这会儿呀,心惊胆战早已充满他的小心窝,战战兢兢不觉爬满他那幼稚的心田。”
聂宗瑞一脸同情,满目叹息,带着深切的关怀,颇有感同身受的悸动。
“呀?!”郭鸣谦闻言围上来,目中惊奇万分,不由得瞥向聂宗凯。
“你们别大呼小叫的,你我虽意见不合,常有拌嘴闹架,其实这都不是啥事儿,对吧?”
聂宗凯强牵出一丝笑意,眉梢浮起点点波纹,怎么看都不像心气平和、无所忧虑,口是心非说得就是他这般状态吧。
“走吧,没事儿的。横竖都是一刀,早一刀晚一刀有何区别呢?”
聂宗凯放弃了挣扎,一副躺平的姿态,任你风刀霜剑,我自笑傲江湖,大气一挥手,吆喝一声迈步走,走得那般潇洒,却又给人以“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味儿。
“真是见了鬼了,我怎么会同情这个家伙!一定是他施展了某种妖术,才让我着了他的道!”闻梓骏摇头苦闷,试图寻找沉沦的理由,左右转转,前后探探,竟是一无所获。
郭鸣谦送去自求多福的眼神,拍拍屁股,摇摆无声追上大部队。
“有异性没人性的,以后看我还给你打掩护吧?”
嗫喏声刚落,便见赵迪在前方招手示意,闻梓骏慌忙放下纷乱思绪,以百米冲刺速度狂奔而去。
话说聂宗凯兄弟俩一路往家走,走得那个不离不弃,闷头慢挪脚步,落下时迟疑为难,抬起时重若千钧,“少小离家老大回”的怯怯,“同是天涯沦落人”的伤感,“我自横刀向天笑”壮烈……念头有千种风情,神色有万般无奈,谁见谁有解不开的疙瘩。
“认命吧!”二人对视一眼,互相打气鼓劲,抡抡拳头,不肯松手,大无畏的英雄气顿时奔腾如波涛,飓风卷起千重浪。
刚到家门口拐弯街角,入眼处,一道高大巍峨巨影遮天蔽日,辉动的竹鞭空中“噼啪”作响;巨影身侧,幸有娇小窈窕冲破重重阻碍,带着妩媚可爱奔袭而来,不断削减着惊恐视觉冲击,缓冲着心河堤坝倒挂危机。
“你小子还知道回来,胆儿肥了,还是愣头青苏醒了?”
老聂扬了扬竹鞭,空中飞舞,给人以灵动,予人以青春,落在聂宗凯眼里却是钻心的疼,难捱的酸。
忍着逃跑的冲动,回头想要寻找小弟共同面对苦与难,不料扑了个空。这可真是忍无可忍了,哪有只可享富贵的娃,挑重担就逃之夭夭的怪啊!
“别瞅了,没人给你打马虎眼的,乖乖走上前来,让我看看你是谁?”
老聂脸上印着诡异的笑,嘴角一抽,抽出无穷富态,散发瘆人气味,引得聂宗凯两股战战,圆唇青白,这哪是父子亲密的接触,应是敌对双方互相试探。就好比剑士对战,都在寻找敌方破绽,待得机会来临,将有风卷沙石之势穿刺。
聂宗凯内心不由一颤,露出生无可恋的面容,抖出千千烦恼,结成无漏心丹。奈何老爹阻路,前有豺狼,后有追兵,中有虎视眈眈老爹,境地如此维艰,怎能不仰天太息,徒然生出既生老爹何生小凯感慨?
“这就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啊,真以为前脚离开就能得永生了,笑话都不是这样诞生的。”
聂玉栋背着手,迈着八字步,脸色是那么温和,语气轻轻不带生硬,听在聂宗凯耳里却不啻于晴天霹雳,美丽的自由啊,快乐的假期呀,就这样古德拜啦。
见得聂宗凯低头不语,沉思苦闷,作为老爹的聂玉栋,内心一阵爽快,丝丝冰凉沁入心脾,夏日的炎热仿佛一瞬间逃得无影无踪,唯留下束束阴凉回荡,片片自在滑翔。
“别自怨自艾了,听得老人一句劝,不惧陌路夜枭鸣。只要老老实实别乱跑,哪会有当贼被抓住的遗憾呀!”
聂宗凯撇撇嘴,一点儿也不认同,却又不敢高声语,“哼,说得比唱的还好听,谁信谁才是傻瓜,信了你的鬼才是妥妥的二愣子呢!”
“嗯,沉默就是同意,不言即为诚服,这才是我儿应有的姿态嘛!低调做人,高调做事,随我,好好!”
聂玉栋哈哈大笑,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唉,老聂疯了,我怎么摊上这么个老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