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媛姑娘,字练得如何了?”
“多谢侯爷送的竹简,民女正练着呢,不知侯爷今日入宫所为何事?”我装作不经意地打探道。
“大王病了,本侯前去探望,劝姑娘无事、还是回你的院中练字吧,出来容易多生事端,你不是一向胆小怕事的吗?”他似笑非笑地注视着我,语气里带着些许嘲讽。
“多谢侯爷提点。”我屈膝向他行了一礼后匆匆走开,没有心情细究他的用意,如今已不能再打着公主的名号,与他起口舌之争了。
他病的很重么?连魏冉都进宫了,我即使不打算再和他有任何联系,却实在不希望,他因为我而影响到自身。
连着几日,云月都借着采摘花朵的名义打听消息,我听着流言说他快好了,说他偶尔还是咳嗽,说太后不许他再随意出中庆殿的大门。
不知他心中,是否会怨我怪我呢?
知道他病愈后,我便不再让云月出去探听了,一是这样实在不安全,二是不再提及,才能更快相忘,因此这十几日,我们都紧闭着院门、两耳不闻窗外事。
这日,我在院中的秋千上小憩时,忽听得一块碎石落入院中,我扯下蒙在脸上的方巾望去,竟是行简正趴在院墙上。
“姑娘,姑娘,这儿呢,劳烦姑娘开下院门,奴才有东西要给姑娘。”行简边说边比划,我真担心他落下墙头摔个屁股墩儿。
他居然找到了我的住处,也是,饶是此时再没实权,他也是这座王宫的统治者,想找到这儿并不难。
“不必了,大人还是快些回去吧,齐媛不便相见。”要断便断个干干净净,这样藕断丝连,前面所下的决心都成了无用功。
说完,不待行简言语,我便自顾地进了房中,希望他在感受到我的冷淡后、便知难而退吧,我叹了口气。
第二日是重阳。
傍晚时,三个丫头早早地便伺候着我用了膳。
素萝和青禾从前在花房里当值时,有几个要好的姐妹,云月接连去花房探听消息,也早就和她们打成了一片,她们约好了重阳相聚。
我是个事少的人,也不用时时有人伺候,便让她们三个都去了,毕竟有时候也想一个人放空下,是以我关了院门,躺在秋千上轻摇着。
不多时,便听见一道落地声于院中响起,我起身望去,是他,他竟亲自来了!
“媛儿。”他可能是穿了行简的内侍衣裳,他个子高,衣裳有些短了、宽了,衬得他更为消瘦。
“大王怎么到此处来了,这太不妥了。”我皱起眉,站在原地不动。
“是孤不好,昨日本就要来探望你的,可是母后近日禁了我的足,只好今日才来看你。”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我面前,将手中的布帛递与我:“昨日遣行简送与你,岂料你未收,快打开看看。”
他绝口不提、我这段时间对他的冷待,也分毫没有怪罪的意思。
“大王,你我这样实在于礼不合,被人发现会落人口实的。”我后退一步,拉开了距离,也并未接他手中的东西。
他听了这话,竟低头腼腆地轻笑了起来,连耳朵根也泛起了红晕。
“是孤思虑不周,没考虑到这对你的声名无益,但媛儿,你我早晚是夫妻,也算不得私相授受。”说完,他竟轻轻地握住了我的手。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手掌很大,有着细细的薄茧,我的整个手都被他紧握在手中,温暖又干燥。
我有片刻的怔愣,竟有些贪恋这样的温度。
回过神来后,连忙抽出了手:“大王这是何意,齐媛不明。”
“媛儿,你不要再瞒我了,我让行简向母后身边的姑姑打探了,你就是从齐国而来的联姻公主。”
赢稷惊喜地说着,我想起那日带我进宫的女官,看来太后身边的人,也并非我想象中那般密不透风,只是我假公主的身份,只有魏冉和太后二人知晓而已。
“先前母后说与齐国公主联姻,孤还与母后有过争执,但现下,孤不再有半点异议。”他的双眼牢牢地锁定着我,语气温柔诚恳:“媛儿,我一定会好好对待你的。”
我突然不知该如何开口了,告诉他我是假的联姻公主?可太后、魏冉严禁我向外透露身份;告诉他我不愿嫁他?我又怎能凭一己之言、替两国联姻做回答。
我要是真的公主就好了,他是这样温柔优秀的人,能嫁与他的女子,一定会非常幸福的。
赢稷见我默不作声,只当我是害羞,他将手中的布帛展开,是那日他说要替我描摹的丹青,画中女子攀爬在一棵青杏树上,灵气十足。
“我哪里有这样美丽。”我叹息。
“媛儿在孤心中是最美的。”我们双双注视着对方,他的眼中满是欢喜,我却只觉得自己如一叶孤舟,不知该向何处靠岸。
赢稷走后,我还久久地盯着书案上的布帛失神,我该如何是好呢,我连自己的心,也快要守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