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别后,我连着许久都刻意不再去想他,也未曾再去过那片杏林。
几日百无聊赖,我连房间也不想出,整日就靠在窗边的坐榻上,看云卷云舒,雀儿们叽喳着飞来、落在院里的柳树上,又叽喳着飞走。
三个丫头不知我为何忽然这般,都很疑惑,我告诉她们不必在意,只是秋日乏困,连带着她们做事也轻手轻脚的,唯恐惊扰了我。
一时间,小院里也清冷孤寂了起来。
这日傍晚,一个内侍叩响了院门,云月开门接见后,抱回来一堆竹简给我。
“谁送来的?”我从榻上走至书案边坐下,云月把竹简一一整理好后,放在了我面前。
“那位内侍大人说是穰侯吩咐的。”云月轻语:“姑娘,侯爷怎得送您这些东西?”
“许是那日,他看见我在识字吧。”我翻开竹简,果然是比较简单的一些秦字,有些还作了详细的批注。
正当我想细细阅读时,天空中却传来了几声轰鸣的闷雷,接着,豆大的雨点便倾盆而下。
我忍不住放下笔,走到窗边向外望去,这雨来的急,说下便下,雨点被风裹挟着吹到我身上,带着丝丝凉意。
“虽是初秋,这样的骤雨、也还是让人感觉到寒意,姑娘快往里站些。”云月说着,便伸手要关窗。
此时正值黄昏,我想起赢稷那日对我说的话,这样大的雨,不知他的内侍是否为他带了雨具,若是淋湿了可如何是好,他不会还在傻傻地等我吧?
思及此,我拿了雨具便要赶往杏林,行至门口时,却又停了下来。
怎么会呢,我在心中轻笑一声,他可是君王,伺候他的人定是鞍前马后的,他每日繁忙,又岂会真的日日等我。
他不过十七岁,放在现代,还是个心性未定的孩子,况且他也并未向我言明什么,若我去了而他不在,岂不是自作多情吗?
我放下手中的蓑衣,复又坐在了书案边,拿起竹简,却看不进去半个字。
“姑娘…”云月是知道我心中所想的,毕竟好几次、我和赢稷相约她都知情,她皱着眉担忧地看着我,手中拿了一件薄衫为我披上。
“没事,我有些饿了,用膳吧。”我奋力向她挤出笑容,心中却愁绪万千。
云月听后便出去准备膳食,我裹紧外裳立在门边,祈祷着这大雨快停下,不要打湿他的衣衫。
果然无情无爱一身轻,人若是生出情意,就总会因为这情意,时而困顿,时而释怀,被它牵着走。
用过膳后便早早梳洗歇下了,古时的夜晚没有什么娱乐,我也毫无心情像往常一样、同她们三个在灯下打叶子牌。
大雨过后便是小雨,一整晚都淅淅沥沥的,让人睡不踏实。
翌日清晨,雨已停歇,但路面尚未干透,我一整个上午,都在看魏冉送来的竹简,青禾在一边替我磨墨,倒是一直未见云月和素萝二人。
“云月和素萝呢?”我一边垂首在竹简上描摹,一边问着青禾。
“奴婢不知,她们两个一大早就挎着篮子出去了,也不知去往何处。”
“这两个丫头,去哪儿也不说一声。”
正说着,云月和素萝便一人挽着一篮秋菊回来了,云月把竹篮递给青禾,让她们二人去将花插上。
待她们两个走后,忙俯身至我耳边轻语:“奴婢一早就带着素萝去花园采摘,听往中庆殿送花的宫女说,大王病了。”
我笔下的字被墨染成一团,强装镇定地问道:“怎得忽然病了?”
“那位宫女说大王是淋了雨,未及时添衣导致的风寒入体、咳疾未愈,太后惩戒了照顾大王的一众宫女内侍。”
“知道了。”我面色不改,继续练字,心中却再难以静下心来,云月说完便退下了,只留我一人在房中。
他病了,他是因为我才病了。
我放下笔,枯坐在屋中,片刻后又站起身来,往外走去,我想去杏林看看,尽管我知道,他此时并不在那里。
行至杏林,但见偌大的林子毫无一人,果子早已过了采摘期,树上只余下了茂密的叶子。
我在他接住我的那棵树下站定,脚下的青草还有水珠,他昨日就是在这里等我的吧。
老天真是爱捉弄人,我什么也不能为他做,为何,为何要让我遇见一个、不敢去爱的人呢?
在树下待了一会儿后,我浑浑噩噩的往回走去,路过一处宫道时,竟碰见了魏冉,我收起情绪,万不能叫他看出任何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