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这又是何苦呢?”魏冉拂了拂袖,坐在我榻边的方椅上。
我瞄了眼越裹越厚的脚,这下是真的跑不了了。
先不说我的脚现在痛的要死不能走,他既已知道我想逃跑的心思,以后几乎是没什么好机会了。
反正已经如此了,今日我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明人不说暗话,你问我是何苦,魏大侯爷,你莫不是猜不透?”
“本侯需要猜透什么?”他嗤笑一声,伸手取了榻边案几上的茶盏,动作行云流水好不潇洒。
好他个魏冉,存了心拿我玩笑。
“你已经知道我不是真正的齐国公主,却还要我以这名义入秦,你究竟想利用我干什么?我告诉你魏冉,我是不会受你摆布的!”我死死的盯着他,企图从他脸上找到点儿什么,可这厮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本侯从未想过要摆布你,至于怎么利用,还需细细筹划。”
“你!”
“我?我什么?”他平静的盯着我,看不出半分情绪:“我要是你,会先想着怎么把自己的伤养好,而不是做这无谓的抵抗。”
“什么无谓的抵抗,明明是你阴险狡诈,故意让他们把狗拴在那儿的!”我又羞又愤地冲着他嚷道。
他端着茶盏在我面前晃了晃:“这茶倒是不错,你品得来吗?”
“真是你让他们拴的?”我本是面子上有些挂不住,随口都推到他身上,却见他这般淡然,忽想起刚进驿馆那日,他对掌柜的说,这狗惊不着侯爷,惊着了公主什么的,便立刻反应了过来。
我抓起旁边的枕头向他砸去,却被他轻而易举地闪开了,只好转过头去,不想再与他浪费唇舌。
“别再杞人忧天了,既是本侯迎你入秦的,就保你性命无虞,至于其它你不想做的事,也不会太过勉强于你。”他放下茶盏,正色说道。
“当真?”我转头望向他,他不置可否。
我压下心中狂喜,装作平静地点了点头:“不过口说无凭,要是你反悔了呢?”
“君子…”
“我才不信你们那套什么君子说法,给我立个字据!”我打断他的话,伸出手在他面前甩了甩。
却见他思索片刻后,从怀中取出了一块玉珏,放在我手中。
我拿起来仔细一看,是块通体泛着莹润光泽的白玉,小巧精致,甚是好看。
“这是何物?”
“这是本侯母亲的遗留之物,现在你可安心了?”
“…”我张了张嘴,却半个字也没说出来。
“行了,这玉珏你就先替本侯好生收着,将来是要收回的,今日又耽搁了一日,明日无论如何也要启程了。”
魏冉起身理了理衣裾,向外走去,我目送着他打开了门。
“待到我安全那一日,定会将这玉珏归还于你的。”我冲着他的背影大声喊道:“多谢!”
若对这历史上鼎鼎大名的穰侯魏冉,稍有了解便知,他与秦国太后芈八子虽为一母所出,却各有其父。
芈八子与华阳君芈戎的父亲,乃是楚国的一代贤王楚威王,而魏冉的父亲,却从未在历史的长河中留下哪怕寥寥几笔。
虽为同胞,却从出生时就注定了差距,世人只看得见他的横空出世,又岂知他能凭一己之力,在秦国站稳脚跟、拥立昭王,这期间所付出的努力呢。
这是他母亲留给他的东西,按理说,我本不应该收的,可是大秦国那位历史上的第一太后,怎会是个简单的人物。
他们母亲的信物,是否可以在将来危险重重地秦宫中,护我一次周全呢。
“小人恭送侯爷和公主,万望侯爷公主一路顺风,早日入秦。”
我坐在马车内,听着驿馆掌柜谄媚的曲调,不由地翻了个白眼。
且不往大了说他是一个赵国人,却对与他母国相争的秦国军队巴结奉承,光是这一副精明世故的样子,都足够让人讨厌的了。
果然是生意人啊,但是话说回来,这吃人的世道,又有几个人能守得住底线呢。
“承您吉言了,出发。”
“将军客气,客气。”
只听周重一声令下,军队整装出发,马车也紧跟着摇晃了起来。
我掀开帘子的一角向外望去,却并没有看见魏冉的身影。
“公主瞧什么呢?”
“没什么。”我回过神来,看向云月,这小丫头见我回望着她,竟低下了头。
“怎么了云月?”见她这副落寞的样子,我连忙坐去了她身边。
她摇了摇头不出声,眼泪开始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我拍拍云月的脑袋:“好了云月,我知道你在难过什么,这次逃跑失败,是我太欠缺考虑了,和你没关系的,你不必在意。”
“可都是因为奴婢迟迟不敢跳,才让他们那么快追来的。”云月握住了我的手,泪眼朦胧地看着我:“现在被侯爷发现了我们逃跑,公主会不会更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