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没认出来。”
“兄弟原来是圆脸,现在脸变长了,气质还像个文化人,这变不了。”
“老虎哥,这钱你得收下。”
“俺兄弟多少年没见了,咋这么外了?俺家那口煮肉的锅还是向你家拿的,别说吃点肉,就是抗个十斤也不能要钱呀!”
这倒是,原来我记得老虎哥家穷的连饭都吃不起,整天摸索着怎么赚钱。后来为了煮驴肉,买不起锅,把我家不用的大铁锅抗走了。
我忙掏出香烟,用手指捏出两根。老虎哥嘴上说“不抽,不抽”却还是接住了距离他较远的一根。
这是我们老家最虚伪的礼仪,这个我却知道。接香烟也是有讲究的,我掏两根,他接距离自己远的那一根,则表示礼貌和友好。
火烧好了,驴肉也送到了火烧摊上。火烧用铲子从中间剖开,鲜红的驴肉往中间一夹。我几乎听到了酥脆的火烧和驴肉早就有了一个约定:给这个游子一个彻彻底底的家乡的味道。我和老虎哥聊了一会儿家常,临走时把十块钱塞到老虎哥手里,当他打算追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拎着火烧走过了很远,只听见老虎哥说:“等会去你家再找你算账。”
当然老虎哥是怪我太见外了,我听到他要找我算账,觉得这确实是家乡的盛情,我心领了!
我一向很少在外面吃东西,却实在忍不住。火烧,橙黄的火烧是用猪油烤熟的,驴肉纤维劲道十足,卤味恰到好处。吃了一口,我不止感到从千里之外回到了家,还感到从二十八岁回到了十五六岁的时候。
大街上很多熟悉的面孔,我只知道熟悉,却已经说不出名字了。一些曾经熟悉的商店已经改了其他的营生,老板变了,味道也变了。曾经的辉煌一时的批发部已经变成了只卖布头的小作坊,;曾经的理发店变成了美容美体的服务机构;曾经的香油坊变成了花店,曾经的小女孩变成了妖娆过分的女郎,曾经的和尿泥的男孩现在已经变成了两个孩子的父亲。
我找了一个可以鸟瞰整个街区的高点,一边吃火烧,一边悄悄的观察看似陌生却又熟悉的潼城。
潼城的街道上方被古老的电线像网一样交织着,街面上摆地摊的才是集市的主力军。卖菜的和卖熟食的,卖鞋子的卖衣服的混杂在一起,之间还混杂着卖刀具的卖点心的,卖老鼠药的……这些小贩看似没有规矩,却有一个习惯:每逢集市必到,只要起的早占到哪里,哪里就是他的地盘,打破头也不挪地方。
我吃了火烧,找了一个卖核桃的地方称了十斤核桃,等走亲戚的时候拿着。在我的世界里,核桃有减缓衰老的功效。在我没有更好的陪伴的时光,我希望我的亲人长辈们能衰老的慢一点,等等我。这也是对我的安慰,其实一切都不会因为我的主观意愿发生一丁点改变。
吃了晚饭,我想再到街面看看,母亲却说:乌烟瘴气的,有啥好看的。
我还是执意出来了!
街上已经没有了白天的喧嚣,只有三五家店面亮着昏黄的灯光。每隔十几米就有一个正在燃烧的垃圾堆,燃烧着白天集市残存的垃圾和塑料袋。在嘉兴呆了十年,这是我第一次在傍晚时分看潼城,几乎无法理解这种“环保方式”。我转遍了整个潼城,没有发现酒吧或者娱乐场所,感觉潼城貌似和当年一样纯洁。
母亲风风火火的赶过来。
“快回家,你老虎哥找你。”
潼城的街道的确如母亲所说的,乌烟瘴气的,于是跟着回来了。
走进家,桌子上摆着四个菜一个火锅,一瓶酒,一包刚拆开的香烟。
老虎哥正在和父亲喝酒,父亲很是开心。
“这事你多费心,我们亚君从小不会说话。”
“你放心,叔。我今天一看我兄弟,这事准错不了。”
我自然也感觉到父亲在摆脱老虎哥帮我找对象。
老虎哥看我进来,忙招呼我坐下,我推脱了。
父亲在一旁说:“我们吃我们的,别管他。我们亚君从小就老实,既不会喝酒又不会抽烟。”
我可以毫不脸红的告诉大家,我确实曾是个这样的人,即使现在父亲也不知道我早已学会了抽烟喝酒。可是我在我父亲面前却始终不好意思抽烟喝酒总觉得哪里不对,有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那明天吧,明天我们一早就去。”
“好,我们明天吃好早饭等你。”
“那我就先走了”老虎哥说了起身要走,父亲忙把香烟塞进老虎哥兜里,老虎哥推辞了半天还是收下了。
临走的时候还说:“我兄弟的事,就是我的事,你看你太客气了叔。”
父亲又客气了几句,才送走老虎哥。
父亲回来很高兴,但对我却没说什么。
后来听母亲说:明天,我要去相亲。
我真的是为那个未见面的她而来的吗?天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