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家乡的夜。
能无所牵挂的入睡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母亲和父亲在客厅里说着明天的打算,我不关心这么多了,只希望明天真的有那么一个淳朴善良的姑娘在等我。
薄雾,积雪,清幽的树林。
地面上没有雪的地方,都是泥泞。
一辆建设八零摩托,开车的是身着皮夹克,戴着一副墨镜的中年人。后面坐着一个身着中山装,发型特别精神的青年。正沿着崎岖而泥泞的一条小路,颤颤巍巍的往东行驶。
转眼间走进了一个村落,朝阳已经在头顶了,雾还在林间迟迟不肯散去。尽管雾未散去,我却看到了黑压压的人群,大家正翘首以盼的目光投向我们这辆建设八零摩托和摩托上的人。
下车后,一些人过来嘘寒问暖,其实我根本不认识。也许根本不认识就对了,我从嘘寒问暖中听不到任何温度,有的只是客套,非常的客套,就连相互发香烟的动作都生硬和做作。
我心里一直默念着一元一角四分,那是六斤白菜的价格。我可不想因为我的回答奇葩,再次被别人说我脑子不正常。
我在人群里被老虎哥领着往前走,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我,盯着我的脸,盯着我的头发,胳膊,就连后背都被盯着,我仿佛被放在放大镜下,被大家看清了我的每一个毛孔。这时我并不觉得舒服,更是觉得自己变成了被牵着,要去被宰杀的牛。我抬头看老虎哥,脸色铁青,他一改昨日的和善和朴实。
忽然间眼前出现一个身影,体型俨然就是商羊。我忙走过去,却被很多人拉扯着。越是这样,我越是急切。越是急切,却越是无法追到商羊。忽然间我身后的人放手了,我又到了那个女孩的跟前。女孩一回头,不是商羊,是一个陌生的女孩,陌生的让我瞠目结舌。我一下子看清了女孩的脸上每一个毛孔。随着我的眼睛慢慢远离,我才看清眼前的女孩。这是一张陌生的脸,陌生的让我不知道该如何打招呼,该如何找到一个合适的话题。
再打量,这是一个女孩。一个中性的女孩,本来不丑,只是因为陌生,非但没有让我觉得漂亮,反而让我觉得可怕。事实本来就是这样,仿佛忽然间它就变成了我的老婆,变成了一个在房间里等着我的女孩。陌生,从来没有过一句交流,却成了终身的伴侣。
我仿佛置身自己与冰窟之中,周围是冷冷的眼睛,只有父母的眼睛是热切的,也是在寻找答案。所有的眼睛都紧盯着我的后背,盯着我往洞房里走。眼前的房间忽然间变得气势磅礴,推开门我看到一张闭着眼睛的女孩,身后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推着我往前走。我想逃离,看到了父母的眼睛,我想退婚,又看到乡亲们的眼睛。我身后是一个女孩,一个纯洁的少女,在我看来,陌生的不知如何呼喊,如何呵护。我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她靠近,忽然间我醒了。
还好是一场梦,在这熟悉的房间,做了一个及其陌生的梦。我的确在潼城,我的确明天要去相亲。相亲对象是老虎哥姐姐家的一个邻居。
我的梦在抵制我相亲,现实的我却还有一些好奇。也许是我太在乎自己的未来了,也许自己没有放下嘉兴与商羊的相遇,也许命中就该有此一个过程……众多的也许说服了我,天也亮了!
我带着一种好奇和紧张的情绪坐上了摩托车,居然是本田125,并不是建设八零。老虎哥也没有穿皮夹克,带墨镜,而是老棉袄,新布靴。
大雾在林间环绕,树林宛如人间仙境。雾在我们头顶,像一个巨大的盖子,盖住了我们两个,也盖住了荒凉的大地。
走了十分钟,隐隐约约看到一个破落的村庄。说到村庄的破落,其实是以个人在嘉兴呆的太久的缘故,北方的农村,每家每户院墙外面都会堆满过冬的柴禾,只是看着破落,却有十分巨大的作用。
拐了一个弯,我看到了一簇人群,正围着一堆一人多高的火堆。老远就听到人群里有人说“来了!来了!”
人群发生一些晃动,大概那些烤火的人之中有些人被赋予了特殊的职责。
我们的摩托车在火堆面前停了下来。老虎哥还没下车,已经有人上来一把推起了摩托车,很是热情。老虎哥下了车,已经被几个人拉到一边去,安排我在火堆的上风口烤火。
“小君,还认识我不?”
忽然间我身边的一个中年妇女和我说话。
其实我已经不知所措了,根本没有打量任何人。她这么一说,我才仔细看了看。这是一张十分熟悉的脸,好像多年前就认识似的,却一下子叫不出来。
“我是你云朵姐。”
我忽然间感到十分的幸福,云朵姐可是我小时候的女神,她是老虎哥的姐姐。
“云朵姐,多少年没有见了,你不说我都不敢认了。”
云朵姐很开心,:“是啊,你也这么大了。”
这时,我看周围烤火的都在细声细语的议论着。
这时有个人匆匆的抱着一捆玉米杆,放在火堆旁边,然后匆匆离开了。
“看到了吗?”云朵姐问我。
我被问的莫名其妙的,“什么?”
“你来干嘛呢?”
“嗯……”我自然知道来干嘛的,却还在上一次相亲的阴影里
“刚才那个抱柴禾的!”
没想到我的相亲对象就是那个抱柴的人。
我居然就这么错过了,真是不应该。
这时,一波又一波的人交替来到火堆面前。
“你家有几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