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心?有心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听见这句话,绯空看着迷茫的石明吾,展露出温柔的微笑。
“有心的感觉呀,那非常简单啊。当你会在意一个人,会因为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而悲喜不定,会为她的安危牵肠挂肚,你就能明白什么是爱。当你会爱人了,你便可以体味到有心到底是什么感觉。”
石明吾还是不太明白,继续追问:“你说得太抽象了……有更具体的描述吗?”
绯空偏了偏头,好一会儿才缓缓抬手指着自己的心口,道:“这里,会疼。”
“‘这里’?会疼?”石明吾依样画葫芦摸上自己的胸膛,想了半天也想不到一个所以然来,“是因为这里坏掉了需要修理吗?我果然不明白。”
石明吾依旧迷茫的样子被绯空看在眼中。她用额心抵着石明吾的心口,无奈地轻声叹息:“我的石神大人啊,你怎么能没有心呢。”
石明吾似是被这声叹息触动,低头看见绯空同晚霞一般颜色的发顶时忽然有了伸手去触碰的冲动,但他忍住了。
……
……
盛典过后,扶渠的街巷繁华未竟,熙熙攘攘往来的人群吵得虚与脑仁生疼。
按照梵曲点提供的信息,虚与要找的人就住在这条街上的某个巷弄里。
前几天虚与难却梵曲点的“盛情”,自行留在扶渠皇宫中,厚着脸皮白吃白喝心满意足过了之后才想起他到这里来的目的,便去见梵曲点,与他说先前曲容对他做过的许诺。
“人都死了,还要留下这么多的麻烦事。梵曲点虽嘴上如此抱怨着,但还是差人费心去找了。这还没多久呢,去寻的人便传回了消息。
果然坐得高些总是要方便一些的。虚与这么想着,推开了眼前居于巷陌深处不起眼的赭色院门。
院门未关,虚与轻轻一碰就打开了,门内的景象和普通人家无异。
一栋砖瓦小屋,门上贴了一对门神,凶神恶煞是人间的样式,悬挂的桃符和窗上的福字、年画还未蒙尘;屋前屋后几棵桑树,此时正抽芽;屋旁养了些家禽,倒也不咋咋呼呼,多懒懒散散地松开羽毛窝在沙里晒太阳。
虚与开始怀疑他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随着虚与进门,屋里传来一阵金属撞击的声响,然后一个身形较魁梧的男子冲出,棱角分明的脸上神色热切。但当他看清来者是虚与时,那强烈的情绪便似被冷水一股脑浇灭。
男子冷着脸,心情不佳地说:“你难道不知道进门之前先敲门是基本礼仪吗?”
男子语气恶劣,不过虚与是个迟钝的,听不懂别人话里的意思。
闻言虚与恍然大悟一般,退回去带上门,敲了敲,又推门进来。虚与无辜地看着对方,不知是不是故意的,说:“这样就行了吧?真是奇怪的礼仪。”
“……”男子被虚与的举动哽住了,发现他无话可说,于是换了个话题:“你找谁?来错地方了吧。”
“我就是来找你的,”虚与先是肯定地点点头,但马上又迟疑了,“你是神匠石明吾吧?”
男子突然有点头痛:“我是石明吾。”
还好没有找错。虚与轻吁,直截了当开口:“那就好。我想请你为我修补一样东西。”
石明吾只是淡淡地看了虚与一眼。也许他手上的技术会因为长时间的荒废而有所退步,但他的眼睛尚还通透,他看得出来虚与的身体里缺少什么,也大概能猜出虚与此行的目的。
“修补你的元神吗?抱歉,我不干。”
“是这么做的难度太大了,修不好?没关系,你可以慢慢来,我不急的。”虚与体贴地说。
石明吾还是第一次遇见比他还会气人的,不过石明吾心境平静,一点也不生气。
“元神我能修补,但你的魂魄同样残缺,这一点我束手无策。就算修补好了你的元神估计也达不到你想要的效果。而且,”石明吾顿了顿,“我早就不做匠师了。请回吧。”
说罢,石明吾转身要往屋里去。
虚与忙上前一步,带动颈间金铃轻响:“石神大人,你是经历了什么才会选择放弃一切?”
石明吾脚步一滞,熟悉的称呼唤起了他的回忆,眼前似乎有一抹鲜活的绯红,他伸手却触到了空,让他不由失神。
……
……
石明吾是一个匠师,专业修理东西的。与寻常的匠师不同的是,石明吾为天界工作。石明吾还有一个同事薛怀璧,专业制造东西的。他们在天工处共事。
天工处听着好听,其实里面只有石明吾和薛怀璧两人。薛怀璧锻造机巧,在锻造方面无所不精,哪怕造出一个残次品也有人抢破头想要;六界之战时诸神所持的神兵,也多是他独力锻造的。石明吾则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修理大师,传言天帝的元神曾被人打碎,石明吾一点一点拼凑,竟将天帝的元神修补完整,天母喜得立马晋了他的神职。
所以天工处两个人,足矣。
石明吾是由一堆顽石凝出一星的神识,风吹雨打几千年方悟的神。他本人也就像块石头,冰冷坚硬、风雨不侵。他这石头一样的臭脾气不知道得罪过多少的人。不过按照薛怀璧的说法,石明吾此人只是面瘫、反应迟钝,外加不会看情况,除此之外还是很好相与的。
薛怀璧从未提及过他的身世,不过石明吾坚定地觉得薛怀璧原身是鸟雀之辈。天工处常年只有两个活人,石明吾又嘴笨不爱说话,薛怀璧一人也能自得其乐,自言自语叽叽喳喳让两个人的天工处显出二十个人的热闹来。
迟钝如石明吾都不止一次觉得薛怀璧很烦,一天到晚那张小嘴一直叭叭叭的,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多话能讲。
某天薛怀璧兴高采烈地告诉石明吾,他要下界历练去了。石明吾不明白薛怀璧为何会如此开心,受苦去罢了,哪有待在天界舒服。但对于薛怀璧下界一事石明吾还是很开心的,耳朵被这么久,总算能享受几天消停日子了。
可当薛怀璧真的离开了,石明吾又觉得特别不适应。一个人的天工处,总有些太过寂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