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普阿六收拾了狼藉的桌子,抬头便望见屋外雨点已歇,几束昏黄的阳光斜射进来。
已经是黄昏了。
“司雨使总算走了。”普阿六忍不住眯眼笑起来,潮湿的天气使他的感官没有平时灵敏,黏腻难受的感觉从裤脚一路攀爬而上,但依旧没影响他惯常的好心情。
回到柜台的路上他仍顾自言语:“在漠西他待得够久了。”
普阿四很快便不再关心司雨使到底因何事耽搁,因为他看见一只黑色的灵蝶朝他翩然飞来。
普阿四抬手等待灵蝶停在他的掌心。灵蝶化作细碎的光屑消散前,普阿四抓住了自灵蝶中出现的信,手脚麻利地展开。
信上字不少,普阿四两眼一扫看了个大概,又好像不敢相信一般来来回回仔细看了好几遍。
“大人如此决定,便非常有趣了啊。”
普阿四心情大好地将双眼眯成了线,扬手将一张薄纸烧了个干净。
……
……
虚与睁开眼睛,只觉得宿醉后的头痛与反胃来势汹汹,害得他整个人都精神不佳。
“客官醒了吧,看来小人来的赶巧。”
说话的是那个低眉顺眼的健谈店掌柜,此时他正恭顺地站在房门外,等候吩咐。
漠西边境来往路人不多,且大半是行脚商,进店来要一杯水酒,再胡侃几句,便又上路了。所以整个客栈只店掌柜一人守着,还算忙得过来。而且这风沙中赚来的几两碎钱也不够他请帮忙的伙计。
“这是什么?”虚与揉揉太阳穴来缓解不适,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手上拿着几张废纸样的东西,半天也想不起这是从哪里拿来的。
掌柜的仍是那副低眉顺眼的笑模样,“这是昨日一位客人倌留给您的,说这是曲谱,是给您的谢礼。”
虚与盯着这张揉得皱皱巴巴的谱子,心想这应该不算是垃圾,也许有些价值吧,尔后随手揣进了衣兜。
“你叫什么名字?现在已是什么时候了?”虚与撑着发疼的头,随口问。
“小人普阿四,叫小人阿四就可以了。现在已是辰时了,客官要是打算继续往漠西都郡去,就早点出发或者改日再行吧,现在的天色不太好,晚些怕是会有大风沙呢。”
普阿四言语诚恳,态度恭顺,是一心一意为客人考虑的样子。
虚与心不在焉地点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收拾了自己不多行囊,结算完小宿的费用便出门行去。
不管晚些时候也没有风沙,虚与都要去都郡扶渠,不然他也不知道他接下来该往何处去了。扶渠是某人提到过的地方,也许只有早点前往那里,虚与内心的茫然才会削弱一些。
“客官请慢走。”普阿四端手站在门廊,弯了腰和气地笑着。
……
虚与觉得这条路真是长得可怕。
四周举目皆是漫漫的的黄沙,干燥灼烫的风中夹杂着粗糙的沙砾,不管往哪个方向望去,能看见的只有同样单调枯燥的景色,一样的望不到边际。
虚与是在提前灌满了的水囊里一滴水也不剩时,发现他走得实在是太久了。
虚与严格地沿着古驿道而行,理应不会偏航,算着路程也合该到第一处驿所了。最坏的结果,无非是古道的历史太长而漫天的黄沙经年吹刮,漠西的路线已经变化几重,他恰好走上错的那条。
所幸,又坚持继续往前行了一程,虚与就看到在昏黄的风沙尽处有一间不大的驿所,其上挂着一面颜色招摇的幡,在天地一色里分外显眼。
等虚与真正走进了驿所准备歇歇脚时,又是两刻钟的时间过去了。
见着有人从风沙中走来,驿所的负责人摇着扇子闲庭阔步而来,移开扇子,露出一双明媚多情的眼来。
竟是一名风情万种的年轻女子。
这女子青丝未绾,以薄纱覆面,着红色纱裙,露出一把盈盈一握的细腰;腕上、踝上、衣摆间有银坠与铃铛串连而成的饰品,行动间金属撞击声不绝。
会有如此绝色女子情愿委身在这般环境恶劣的地方忍受寂寞,着实有些奇怪。
奇怪的女子收了扇子微微倾身一拜,道:“此间驿站乃小女子红衣所设。这天实在不好,朋友一路舟车劳顿,想来已是十分疲累了,且来饮了水歇歇罢。”
虚与回了礼,觉得红衣这个人上上下下哪里看来都不对劲,却耐不住干渴难耐,犹豫片刻后还是端起水碗来一饮而尽。
补给了些水粮,虚与不欲多做停留,马不停蹄又上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