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时谢云暖看了看自己周身上下,并没有沾上太多污渍。但接着她把人从地上扯起来,发现对方湖蓝色的衣裳斑斑驳驳满是泥水,脸也比她的还要红。
谢云暖叉腰等着目前的人说话,现在她不怕对方跑了。
跑?谢云暖就在这喊一嗓子,不消一会儿便会有家丁来。她家的家丁个个是练家子,到时候还能跑到那里去?
来人在谢云暖的目光下手足无措地傻站了老半天,终于挤出一句:“你衣服湿了,快去换了吧。初春天气还冷,你们容易生病。”
“哈?你是打算支开我然后再悄悄离开吗?本小姐偏不,我今天就跟你耗着了。”谢云暖仰脸,一股子的蛮横劲。
“不,在下不是这个意思……”对方想要解释,可偏偏这种时候舌头就跟打结了一样说不出利落话。挣扎了几下最后还是轻叹,摘下斗笠给谢云暖小心戴上。
谢云暖吃了一惊,抬手摸了摸才有实感,心头不由一暖。
“什么啊,明明现在更需要换衣服的是你。不管怎么说,刚才谢谢了。”
谢云暖抬眼看他,眼睛亮晶晶的,一笑便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哎,我叫谢云暖,你叫什么?”
“季逢霖。”季逢霖偏着头,看起来与谢云暖面对面交谈还是让他有些不自在。
“好,季逢霖,我现在跟你说好了,以后你每一次来都要光明正大地来;就算不敢走正门,起码也得让我知道。要是下次还偷偷摸摸地,我就说你是盗贼、是登徒子,把你交给官府处理。”
谢云暖等了很久,才听见一句低低的“好”。
“对了,在下是要把这个给你的。”季逢霖忽的想起,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支花儿,就要递给谢云暖。手都伸到一半了才发现那花已经变得支离破碎。他大概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窘迫地要收回来却被谢云暖眼疾手快地抢过。
“这是南疆的若叶七星花吧?我在爹跑商带回来的画卷上看过。谢谢你啦!”
谢云暖见季逢霖木讷点头,这番放不开的样子更让谢云暖在心中给他打上自卑内向性格的标签,这样他悄悄来送东西的举动便不奇怪了。谢云暖又笑起来,笑得眉眼弯弯。她转身撑着窗台,费了老大劲才翻进屋里,拿了个花瓶把花好好地插了起来。
做完这些,谢云暖又回头把斗笠重新戴回季逢霖的头上,手撑在窗台上,笑吟吟地看着他。
张了嘴还没来得及讲话吐出,谢云暖就见季逢霖神色突然慌张起来。
“抱歉,这下应该离开了。”
这么说着,季逢霖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看向谢云暖,似乎是等她的同意。
心中一丝不舍转瞬即逝,谢云暖站在窗这边,低头看窗外的紫阳花青色的花苞,“要走了你看我作甚?又不是不让你走。不过你记住了,下次再来一定要知会我啊。”
“好。那就约定下次雨天。”季逢霖终于笑起来,压了压斗笠转身隐于雨中。
隔日是个很好的晴天,阮青老早就上门来烦扰,搞得谢云暖一整天都心情不佳。
阮青眉眼乖顺地立在她面前,热切地、不停地给她描绘着未来的模样。谢云暖不感兴趣,却耐不住娘亲嘱托的“好好相处”,只能不停地打着哈欠,间或点点头表示自己还在听,心里不可抑止地出现了另一个人。
快点下雨就好了。这种念头自出现以后便生根发芽,一直萦绕在心头。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阮青,谢云暖如释重负,走过长廊返回自己房间时欣喜地发现天色渐暗,看上去竟像是要下雨了的样子。
果然不负谢云暖之望,不消一刻钟,天上淅淅沥沥地洒下些小雨来。
谢云暖有些兴奋,却又不那么肯定季逢霖是否真的会如言而来。但随她回房打开小窗后,逐渐清晰起来的悠扬笛声打消了她的疑虑。
那是一段谢云暖从未聆听过的音律,伴着沙沙的小雨声,异常地使人心安。
谢云暖静静地驻足在窗前听着这曲子,半晌才向外张望。
季逢霖果真来了。此时他站在细雨中吹着他的横笛,只戴一顶斗笠,衣衫已被濡湿。可他神情专注,仿佛站立的地方并没有风雨飘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