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姒醒来时,安格诺就在她身旁坐着,并带着祥和的笑容看她。
“诺,你还活着?“
“嗯,好好地活着呢。“
“这里是哪儿?“
“救命恩人的家。“
“救命恩人?我们被救了?“姒的记忆很暧昧,她对于自己昏迷前的记忆记得十分模糊,只感觉自己浑浑噩噩度过了一段时光。
“一个叫阿尔贝的猎人救了我俩。别问那么多,你好好休息。你还饿嘛?“
姒并没有感到饥饿了,肚子反倒感觉殷实。她想起来,自己好像被喂了点东西吃。
“不饿,是哪个人喂了我东西嘛?“
“嗯,不清楚,或许吧。“
安格诺脸色还是苍白的,姒不敢想她是怎么笑出来的。
“你的手……那天晚上——”
“没事了,已经没事了,比起你都算不上什么。”
“……”
“我先出去一下,你好好休息,好好休息。”
安格诺帮姒整理好羊毛被,抚了抚姒的发梢便出去了。
姒躺着,不感任何形式的安心或舒适,她只想让一切都变为黄粱一梦,好舍弃掉自己心底残余的全部怀念。她已被那名为绝望的打手给彻底擒住,燃起的任何一丝积极感情都被消灭殆尽。她百无聊赖。
……
……
安格诺站到帐篷的门帘内侧,隔着帘子想与外面阿尔贝谈话。她对她自然心存感激,也对她行此善举不抱有一丝怀疑和猜忌,她冥冥中感到,阿尔贝那独特的气质中有股强烈的生命力,但她也不能完全得知,她通过了什么思考才决定救她们俩,她想要问清楚。安格诺的这种好奇,也还为了去填补心里另一个空洞,那空洞乃无比匮乏的孤独,匮乏着依靠和安心。
至少她要问清楚,今后二人能否跟着她一起生活。不为自己,也得为姒。
“她醒了?”帘外传来阿尔贝的疑问。
“嗯,谢谢你出手相救。”
“没什么,只是给了点水和吃的罢了。”
“那也帮大忙了。”
“你想这么认为那就这么认为吧。”
“嗯,我还是很感谢你。”
“你想说的不只是这个吧?”
“当然,但是我不清楚该怎么向你发问,你可能不了解,但我向来说不来话。”
“有话直说便是,不会赶你走的。”
“你不会赶我们是嘛?意思是你想要收留我们?”
阿尔贝听了后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过了一会儿后才说:“你们,成为孤儿了是嘛?”
“嗯,是的。”
“啊,原来如此。孤儿啊——”
“怎么了嘛?”
“啊,只是我看你并不因此悲伤,远比你那位朋友要开朗的样子,你不会以孤儿的身份为乐了吧?”
“怎么会,但或许就是这样。我母亲的死亡让我想起多年前参加父亲葬礼的那一天,我从中理解了一些活着的方法,以至于我现在还能坚强地站在这里而不至于颓靡,我想我或许真会因此而开心吧。”
“你,你不是说你不善言辞嘛?”
“其实我也不清楚是否是这样,但刚才的话语没有半点虚假。”
“嗯,但愿如此。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你为什么要救我们。”
“你俩看着人畜无害,不至于落魄而死,而这些不必要的死亡,我自然会想去解决掉,而且我也没必要去眼睁睁看着你俩的不幸却无动于衷。”
“那你是个好人。”
“我只是讨厌死亡而已。”有风吹过,门帘被掀开,阿尔贝的身影若隐若现,安格诺想起了那一抹墨绿便是她的此时飘动的长发。
“你的那只手,倘若不截肢,你很快会死。”
“嗯,我知道,那就那样做吧。”
阿尔贝由门帘细缝间看了眼安格诺,露出略有吃惊的表情,她对安格诺那不置否定的迅速回答,以及脸上那充满恬静的微笑有些不可置信。
“你,真算个怪人。“
“就算我是个怪人吧。”安格诺轻轻呼出一口气,说:“我叫安格诺,安格诺·奥本莫须。”
“阿尔贝·乌尔库。”
……
……
沉沉的圆月升了上来,显出皎白的半身,太阳只在另一边的天空留了余晖。阿尔贝看着草地上流淌的血液,闻着空气中浓郁的药味,手拿白布擦着沾满血的长刀,她度过着一如既往的宁静时光,她的心里几乎没有杂念和不着边际的思考,她只在乎着生存着的当下。擦拭完,她走入帐篷内,两个人都在熟睡。她从棚顶拿下一条干鹿肉,又走了出去,在草地上小口咬着。她想等到星辰出现,就这么慢慢等。
没必要见死不救,也没必要对苦难无动于衷,阿尔贝等待时反复念叨这两句话,然后星辰布满天空,醒来的姒站到她的身后。
“你醒了?饿吗?“
“为什么要救我。“
阿尔贝低声嗯了一下,说:“因为你是会问出这种问题的人。“
姒没再说话,转身就要回去。
“你难道是觉得你所经历的这一切,便足以彻底摧毁自己的一生了?“
“你为何觉得你能对我的痛苦评头论足?“
阿尔贝大咬一口鹿肉,说“因为你是会说出这种话的人。“
姒头也不回地回去了,她自始至终没有对阿尔贝说过一句感谢的话。
……
……
我没什么可说的,不必费再尽口舌去讲姒有多么绝望,故事发展到这里,姒已然是悲剧人物,像是一发不可收拾悲剧连续演出,但无论如何,这必然都不是最后的结局。
关于阿尔贝,她的故事会在后面由她自己讲述。可以说,阿尔贝又是一位姒人生中,遇到的伟大女性。
我很喜欢阿尔贝说的那些话,但不能深谙话背后藏着多少会使人不愿再度提及之悲痛。罢了罢了,还是赶快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