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幸山下的匈奴人并无攻击性,崖顶同伙也没趁机下死手,尽管机会不多。言行举止不太像仇敌所为,这帮人到底想干什么?
但此举摆明把自己和家人分开,先趁机围猎山上的家人,回头再合力干掉自己?又或另有他图?
胡乱猜疑暂时没法验证,意外却再次降临。轰隆隆的沉闷声响滚过天际,大地开始颤栗,雪雾飞扬,激荡四方。
雪崩?下意识收住脚,瞩望家的方向,本就焦虑的心一下悬起,去不得焚心似火。
天色微亮,在雪光辉映下,人健步如飞。不顾危险,转过山坳,一路不停不歇,山间弯道很快咫尺之遥。
悄无声息中,弯道上方坡坎飞出一支箭,居高临下,直奔去不得咽喉而来。
自幼随父游猎山林,耳目异常敏锐。存心抓活口,早全神以待的去不得使出保命绝招避箭术。
双肩轻耸,脚下生风,残影疾闪而过。人瞬间平移走位,步伐神鬼莫测,身形快到完全看不清。
暗箭扑空,反击顷刻上演。两支箭几乎同时飞出,直扑来箭方向,一举逼出蛰伏雪坡的惊惶魅影。
弓弦连续轻响,五支箭争相离弦,飞向拼命闪躲的蒙面大汉。
欺身近前,对滚下山坡的蒙面人手中匕首视而不见,去不得怒极而笑,“谁派你们来的?”
单膝点地,恐惧目光望向陌生而又熟悉的俊朗面容,四肢被重创的蒙面大汉神情绝望。
咬咬牙,费力转过匕首对准咽喉,大汉闭眼主动赴死。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飞箭临空,大汉右手腕被精准射中。霎那间血花绽放,雪地猩红点点。
操一口流利胡语,抛出一连串的诘问,憋屈的去不得上前飞起一脚。
“说,你们一共来了多少人?此行目标究竟是谁?尸末螣乌吾和你们是不是同一伙?”
“去儿,是你吗?”一声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嗓音自山下清晰飘来,人不由得一惊。
赶紧远离活口,放弓箭,冲山脚方向一头跪倒,去不得毕恭毕敬行大礼,“不知恩师贲临,弟子有失远迎,还望恩师恕弟子不敬之罪!”
三叩首以示尊师,头完全没入雪地。一不小心,人呛了一大口雪,“咳咳……弟子遭匈奴人追杀,只能奋起还击,还请恩师明鉴!”
“孺子可教也!”踏雪而来,捋长须,儒雅老者颇感欣慰。
目光转向山道旁侧身翻倒的男子,语气变得严厉,“为师教你文韬武略,就为助你修身养性,治国平天下。可你身上杀气太重,才额外授你避箭术和龙行手,关键时或许能保你一命!”
悲天悯人的目光中透出一丝惆怅,老者言辞灼灼,“杀伐果断固然重要,然凡事皆有度,绝不可妄为无忌。俗缘已了,为师也该归去,你好自为之!”
不敢反驳,更不敢催促,心急如焚的去不得恭敬下拜,“弟子谨记教诲,敢问恩师名讳,以便弟子时时铭记于心?”
自打记事起,捕获多余猎物,阿翁时常带上口齿伶俐的自己赶往窳浑城集市交易,以换取盐粮家用及钱物。
于集市中偶遇恩师纯属凑巧,自那以后,恩师时常过来解惑授业。可奇怪的是,从不提及名讳,也不让告知家人,更不许主动寻找。
恩师教学严苛,当期所授内容要求一字不差背出。一旦背不完整,手心必定被恩师用随身不离的拂尘抽打。
拂尘看似轻柔,但抽上去就会留下明显血印。儿时贪玩,被责罚时而有之。
回家让阿母发现在所难免,只能以胡乱理由搪塞。好在儿时顽劣无比,磕伤碰伤摔伤属常事,阿母身体一直不好,才没追根究底。
恩师神出鬼没,每次总能找到独处的自己,如同神仙一般。儿时好奇又害怕,但恩师平时待自己疼爱有加视同亲儿,时间长了也就习惯成自然。
默默回想,温馨过往恍如昨日。而今一朝别离,去不得不免伤感。
心忧父母兄妹安危,更感念恩师上十年悉心教诲,强忍焦心,人虔诚拜别,“今儿一别,也不知何日能再见恩师?”
“去早去晚,生死由命,急不得也。为师姓‘说’,名‘不得’。缘分天注定,去得去不得,说得也说不得!”
话含玄机,儒雅老者神色笃定,仿佛一切未卜先知。
“来生有路,去时无途。心生心灭,皆有因果!”
口念偈语,老者悠然骑上驴背。小驴踏雪而行,声影飘飘忽忽,随风湮灭。
“缘深缘浅,或合或离。该见则见,无来无去———”
蜷缩成虾米样,双手依然握紧匕首,远处的蒙面大汉一动不动。似乎在努力积蓄力量,以待接下来的拼死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