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走了。”,不管是愈发严重的饥饿感,还是潜在的未知风险,他都决定尽早离开,这次已经得到足够的信息,再看下去作用不大。
原路朝着进来时的门口迈去。
途中一个与众不同的人影吸引了他的视线,那个人影与瘦小的孩子不同,背着双手身材并不高大却给人挺拔有力的感觉,祁凌意脚步没停并且更加轻缓,贴着墙尽力不让对方留意到自己的存在。
“这个人是谁?”,好奇心驱使他紧盯着对方。
(“04这个乌鸦嘴!”,一个孩子此时脑中无声地抱怨着,手上的活却不敢有些许停顿,他一旁的04更是浑身冒汗恨不得手脚并用。
“可恶,为什么这老头今天会过来!都是57他们几个的错,肯定他们干活太慢被发现了!”,04心中大声吼叫着也不管自己的逻辑是否通顺,认准一个可发泄的对象就拼命把所有都怪罪于对方。)
越是着急越是将一切弄得一塌糊涂。
生产间一片寂静,硬物接连的撞击声、鞋与地面清脆的啪嗒声显得格外突出,与04同组的57等人,因为一开始就把对方说的话当真所以表现比对方稍强,但也紧张到不行,工作之余眼神间的碰撞都尽可能回避,低头努力做着自己的事。
04的注意力此时全部集中在身后的人影之上,手脚上的忙乱其实更像是在掩饰自己的心情,以至于出现了部分操作的不协调。
“动了!在往我这边走!”,他能感受到背后人影的接近,脚步声即便在生产间的密集噪音中于他来说还是显得如此刺耳。
“怎么办!怎么办!要不直接承认?不行会死人的!对了,就都推到57他们身上好了,嗯就这样!”
背后的脚步声已来到身后两个身位处站定,汗水已经浸润了他略显宽大的衬衫。
“你,跟我过来。”,中气十足带着一丝威严的嗓音响起,他禁不住地打了一个寒战,即便在热气笼罩的房间内也令他如坠冰窟,颤抖着转过头看到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苍老身影,咽了口唾沫,没敢开口说什么,跟着身影缓缓走向边缘处没人的地方。
老人说完一句话后就没再张口,一眼也未再多瞧口中孩子,转过身朝祁凌意站着的方向不紧不慢踱步而去。
或许是精力没有放在眼前,走到他不远处老人才发现,前方有个不论身高还是年龄都不属于这个生产间的人。
眉头紧皱有些生气,用与之前快得多的速度狠狠逼近对方。
“是谁?!是谁不去好好休息,在这个时间段还有闲心四处乱逛!”,他熟悉福利院所有脸孔,只要看清楚长相就能说出对方是谁和隶属区域。
意料之外出现的人让他本来松弛的心情被不快所填满,他不能忍受。不能忍受有人在非‘长休’时间段内出现在此处,或者是一些休息、工作外的场合。
只要一想到此人因为不按时作息,会导致睡眠不好,继而导致工作时没有精力,无法全力投入工作,更可能导致整个团队都被他拖累,老人就气的难以自已。
“你不该出现在这里!你,你凭什么出现在这里?!”,愈是发散链式思维愈是无法抑制住膨胀的脾气。
“他是趁着休息…不他肯定是旷工了,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大家都在工作的时候跑回来偷吃!”,事实如何对此刻的老人来说已不再重要,联想到的故事很快就占领了他那早已生锈的大脑,最终坦然相信了原本的臆测。
自己的初衷是为了他们好,既然是好的,那就不可能错!所以只要违背了自己坚信道理的人,一定是不合群、思维怪异、需要纠正的!他都活了这么多年,岂是这些生在自己后边小子能够质疑的。
人老了看东西变得模糊,要靠近一点才能辨识出对方的身份,老人身后的04此时却不知怎样应对,前面的身影突然转向加速,他也只得紧跟着快步走起来。
没几步,年轻人的脸在视野中开始清晰,而老人步伐却逐渐减缓。不是怕了对方,而是这张脸让他一时间感到困惑。
“这人是…?有点像‘687-84’但年龄大了些而且‘687-84’最近打架受了伤。那么外人?不,应该不会是外人,这个脸我有印象!”
瞅到老人朝着自己走来时祁凌意就发觉不妙,想着多少隐藏一下,但和对方距离实在太近,而且四处空空荡荡完全没有可供遮掩的物体。
“我靠,别啊,我才瞥几眼…”,他心中顿感憋屈,迸发的第一个念头其实是转身跑走,反正老人看起来没发现自己的样子,扭过头来谁又能只通过一个背影确定自己是谁?
可这个念头转瞬间就被按下,首先是并不能确认对方没看清自己的脸,万一人家老当益壮眼神锐利如隼呢?
其次谁也没说此地不准进入,就算不行他还清楚地记得自己的人设——傻子么,只要不干正常人该干的事,那么就是正常的。换他此时境况,呆站在这里也许反而是最正确的决定,想到这里心绪稍平。
“想不起来,还是想不起来!”,即使来到年轻人跟前仔细打量一遍,老人依旧无法记起对方到底是谁。
“你…这个时间你为什么在这里?!你们负责的在哪,把他给我叫过来!”,语气一如既往的严厉,老人打定主意先避开自己不知道对方是谁的事实,转而侧面打探其所属,进而帮助自己回忆。
能不能认出一个人并不能影响地位,但他执着于此,觉得这样能够展现他的威严、他的控制力,在对话的一开始就紧占主导,可如今陌生又熟悉的面孔颠覆了这一项,而对方一脸淡然的神情,更是让他感觉被轻视。
“这老头口气有点不对,配合刚才看到我后突然变化的行为…是最坏的可能么?可刚刚那些看到我的小孩都没有表现出异样。”
祁凌意沉默着未给出回应,虽然听不懂对方说话的内容,但凌厉带审问的语气却是显而易见的。
“你聋啦?”,在他惊讶的眼神中,老人话音刚落快步上前猛地推了他的肩膀一把,因为没有丝毫准备被推了个趔趄,一脚向后略微退了半步。
他在这之前考虑了很多种情况,老人光是看上去在福利院身份就不一般,有身份的人会喜欢亲力而为么?他从未想过对方能上来就动手。
大约愣了一秒多钟,才接受所发生的事情。下一刻怒气上涌,他是被社会研磨、抛光过,但硬度还有的。
而且其实也不太在乎了,内心深处早已弥漫绝望,一次次的否认、臆想只是给自己强加活下去的动力。
这么多…都没了,还有什么可失去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