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阵雨来的急,傍晚时就停了,整个世界晶莹剔透,犹如一块巨大的琉璃石。薛芳华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检查盆子里的幼苗。幼芽开始渐渐地长高了。不过数日工夫,原本叶片幼嫩得像婴儿的小拳头,茎秆也十分细嫩,但此时的叶片已经完全舒展开来,朝着阳光笔直地生长,好像是为了汲取更多的光和热。每片叶子上都凝结着晶莹的小水滴,宝光璀璨。薛芳华数了一数,叶片的数量已经翻了一倍,并且变得更加强韧。它身体上稚嫩的黄绿色退去了,青色不断加重,这表明肌肤开始强健起来,学会保护着流淌汁液的内部脉络。
这个时候,它的种皮像胎衣一样已经逐渐脱落了,被抛弃在泥土上,逐渐就腐烂,变成了肥料,就像蛇脱下的皮一样,每一次都是为了新生。新生的叶片在阳光下像翡翠一样,薛芳华甚至能听到它们旺盛生长的声音,温暖的阳光和及时雨给它们提供了充足的养分,表面微微地弯曲,细软的绒毛密密麻麻地铺满了整个叶面,就像是无数招引着阳光过来的小手。
薛芳华拿出手机,把自己和这株植物拍了合照,背景是天边的夕阳,随后发了朋友圈。她刚发出去,就跳出了消息提示,赵文琼给她点了个赞。她抿嘴一笑,给他发微信问道:“这到底是什么植物?”
“我也不知道,等它长高了就能看出来了吧。”
薛芳华每天都好好记录着它的生长情况,从它破土冒出嫩芽,到褪去种皮,生长为有着七八片叶子的小草,她抱着花盆问了村里从事花木种植的邻居,对方也只猜测它可能是一棵花树。
薛芳华回到房间里,起身打开了窗户。她的房间对着庭院,正好可以看到那株生长的植物。为了储备写作的资料,她把阁楼里的书都搬了下来,随后打开了电脑,朝着庭院的方向写作。
虽然小说是以陶家姐妹为原型,但薛芳华把故事往前推了几十年,从晚清时开始写作。晚清时的扬州充斥着靡靡之音,由于盐业政策变化和盐商挥霍过度等原因,乾嘉时期兴盛一时的扬州走向衰落,昔日过江名士,如过江之鲫,醉生梦死于其间者,不能屈指数,如今繁华梦已经破灭,太平天国运动和英军攻城进一步加速了扬州的衰落,隔江而南的上海却以惊人的速度崛起。
以陶家为原型的王家祖籍扬州,祖辈都是手工匠人,以做绒花为业,但国破山河尚存,清廷都摇摇欲坠,徒有变革之志而无变革之本事,底层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谁还有心思成日簪花戴玉,招摇过市呢?王家的生意惨淡,想着上海如今是租界,十里洋场,说不定能靠着绒花技艺养活自己,便举家迁到了上海。姐姐王芍深受上海当地进步青年的影响,拒绝缠足,还帮妹妹放了足,上了新学堂,并以蓬勃的热情投入到学生运动之中,属于当时的进步女青年,妹妹王琼体弱多病,生性温柔懦弱,父母眼看着把王琼培养成待嫁淑女的梦想无望,只好严格管教王琼,希望她能成长为一个“标准”的扬州女人。
芍药和琼花,是扬州的市花,如同这对王家的双生姐妹花,一个温婉清丽,一个热烈似火,辛亥革命前夜,王芍独自在庭院中舞剑,美人如玉剑如虹,剑气青光如水,年幼的王琼却深深记得,她的眼里有剑光。她一边舞剑,一边吟着一首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