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的七月天,燥热又沉闷。
狭小逼仄的灵堂挤满了人,屋内闷不透风。方至午时,艳阳照不进屋内分毫。
黎桉飞速地扯了下衣领,妄图缓解几分。
嘭——
她身子被撞出半尺,与面前的檀香木棺材脸贴脸。
她弹射般把身子撤回,身子僵硬、脸色苍白、瞳孔放大,她想深深呼口气,可灌进鼻腔的全是尸臭。只得低下头,双手撑在地上,强忍住想吐的欲望。
老国公楚泽已停尸三天了,从昨日起便与一股若有似无的味道传进她的鼻尖,今日更加浓郁明显。
“快来人,柳姨娘热暍了!”“嘘,小声些,不要命了!”管家抹两把泪,快步上前呵责。
她回头望去,“罪魁祸首”面色潮红,趴倒昏迷不醒。
丫头连忙收住泪,随几个嬷嬷将姨娘抬下去。
这是,不能哭丧?
黎桉盯着几人背影,衡量晕过去的利弊。
边想着,边悄摸地向后挪几分。
她哀丧着脸,愣愣地盯着不远处的金丝楠木棺材。
她黎桉自幼在孤儿院长大,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十三年,终于在电影节上拿到影后奖。还没来得及享受赞美与荣誉,便在回家的路上掉进下水道熏死了。
再醒来时穿成被黎家买回的清吟小班,他们给她下了蛊毒,把她送进国公府作眼线。
被迫嫁给五旬老头也就罢了,可新娘子刚进门,老头便踏错楼梯摔死了。
拜礼未完成,黎桉的身份在国公府也有些微妙。
才挂上不久的红绸来不及取下,孝布又顶了上去。
人人都说新国公夫人克夫。
克夫...
当真是口大锅。
她若是真有这本事,直接将国公府所有主子嫁一遍,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拿到国公府的秘密,摆脱黎家控制。
哪里还需要天天过这心惊胆战的日子。
黎桉宽慰着自己。
她轻轻掀开眼睑,瞥一眼巴掌大的窗口推算着,已至午时,长公子为何还不归家,再晚又要赶不上送葬了。
已过了三日,老国公都开始冒臭了,真的不能继续跪下去了,她不被。
边想着,手藏在宽大衣袍下,揉捏发麻的大腿。
忽地,一小厮小跑到她身边传话:“长公子回来了。”
黎桉瞬间两眼发光,长公子楚熠,盐铁转运使,皇后外甥,不出意外楚国公当由他来继承。
比起他,黎桉更愿意跟老国公打交道,人老命短色迷心窍,吹吹枕边风就能拿到任务目标。
可楚熠不一样,高门世家,名流清贵,世人皆言他正人君子,风度翩翩,从无人言他半句不是。
人太过完美必有阴谋,看来新任务目标可比老国公困难不止一点。
从前平淡生活的26年,跟奸细半点不搭边。原身清吟小班,学的是诗词歌赋,唱腔音韵,更是差得十万八千里。
黎家怎么就挑中她了呢。
手不自觉的搭在丝丝阵痛的右臂,原身在黎家暗室的日子如电影般在脑海中放映,黎桉眼底似有浓云堆积,晦暗
屋外一阵脚步声传来,孤清又低沉的声音响起,她渐渐回神。
“不孝子楚熠,跪拜父亲。”
黎桉向右侧望去,少年身着玄色锦袍,身材显得更加硕长劲瘦,袖口衣角绣有精致的鎏金暗纹,内敛又奢华,衬得整个人冰冷中带了丝矜贵。
长袍衣角散于黎桉身侧,她瞧得出神,星星血迹隐于金丝银线之间,玄色外袍加之视线昏暗,一时间便无人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