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知她是真心的。
可他不会让她去冒险。
“清语,人生的胜负,原本就是一场豪赌。我并非不相信你,只是我已经走得太远。我的血肉,我的心,已经和当年的仇恨融为一体。我可以为了你,无所畏惧,但你让我回头,那简直比任何酷刑都要残忍,比夺走我的生命更加难以接受。我能走到今天,全凭心中那股不灭的执念,我一定要让那些始作俑者付出代价。”
顾清语咬唇:“我知道一心复仇是什么滋味,我也知道,我仅凭这寥寥数语,是不可能让你放下一切的。我只是不忍见我们最终走向那两败俱伤的绝路,不愿……在未来的某个时刻,因着侯府的缘故,我对你变得冷酷无情,和你反目成仇。”
沈砚闻言,目光深邃如潭,似有千言万语藏于其中:“你这么想,也无可厚非。可惜,清语你终究还是心不够狠,否则,你方才就不会对我处处关心。我已经说了我保大皇子为储君,而侯府和贵妃是我的敌人。换而言之,我也是你的敌人,可你仍对我心怀仁慈。”
顾清语蹙眉摇头:“你何必这样说?你让我如何对你狠心绝情?你不把我当亲人,可我一直把你视为我患难与共的至亲。当初我是不愿回侯府的,我又何尝有过选择的余地?我不明白,难道你当初费尽心思让我回侯府,就是为了让我与你为敌吗?”
“也许……”
沈砚微微沉吟,面露苦笑:“我让你进宫,便是想要助你一臂之力,扶摇直上,可惜,皇上心机深沉,即便对你心生好感,也不得不为避嫌所困。更添变数的是,周檀绍不惜要拿自己的性命来换你,继续让你留在宫中,对你我而言,并无好处。”
“我留在侯府,又能怎样?一旦夺嫡之争开始了,只会有一位赢家。”
顾清语内心纠结,眼神悲伤:“沈砚,不如你教教我,我该怎么办?我已经有了臻臻,我不能让她失去侯府的依靠。”
沈砚点头:“清语,你的难处,我皆心知肚明。自始至终,我从未让你选过我,不是吗?”
顾清语听后,心尖不由自主地颤抖,她凝视着他,眉间满含愁绪。
沈砚却是勾勾唇,虚弱一笑:“我说过,我羡慕周檀绍的好运气,他明明什么都有了,可他还能有你在身边。我今儿不是为了招惹你伤心的,我只是觉得,今日你我之间这些话,若是由旁人代传,必定会失了其本意。关怀或许会被曲解为胁迫,在意亦可能化作责难,颠倒黑白,伤透人心。清语,我宁愿干干脆脆地怨恨我,也不愿你我之间互相猜测,彼此试探。”
“沈砚,我不想与你为敌。”
千言万语,只以这一句话脱口而出。
顾清语望着他道:“如果一切都是因侯爷周岳山而起,我不会阻止你去讨回公道,可是侯府其他的人,还请你放他们一条生路。虽然这么说,显得我很厚颜无耻,但我不得不说……”
沈砚微微沉吟,唇边的笑意愈发意味深长:“我也希望我还能有这样的慈悲心肠,给那些无辜之人,一条活路。可惜,我做不到,我不动侯府的原因,只会有一个,便是时机尚未成熟!”
顾清语听得一阵心寒,却又对他的坦诚,心怀一丝微妙的感激,最起码他没有仗着过去的种种,对她哄骗欺瞒,让她继续沉沦在安乐无忧的梦境中,不知危险何时降临,不知暗处还有多少双眼睛。
顾清语深吸一口气,缓了缓才道:“其实,就算你不对侯府动手,侯府也不会容你太久的。方才是我想得太天真了。”
沈砚闻言,深深看她一眼,语气莫名欣慰:“我就知道,你会想明白的。这场生死游戏,不是我弃权了,便不会发生了。你扪心自问,周檀绍会放过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