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婆母,把儿媳妇搓磨死,什么仇怨需要这样?
李惠莲倒是反应过来连忙去挡,但顾金灵怒火上头怎么被拦得住?
她抄起一旁高几上的香炉就要在姜芙蕖头上砸。
“住手!”
一声厉喝出现在门口。
那声音是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携带着一股阴冷的风,吹的众人直打颤。
阿宝瞧见姑爷一身戎装,俊美的脸阴沉沉的,似乎是回来的急,鬓发乱了,更添风流。
此时姑爷那双惊才绝艳的眼睛血红,像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刚饮了鲜血,欲望大开,想着再吃生肉的放肆模样。
阿宝脑袋轰的一声,内心突然涌现出巨大的悲哀。
垂眸盯着早已晕过去的小姐,阿宝双手抱住小姐的脸哭的不能自已。
沈惊游万万没有想到会看到这样的一幕。
他一整天魂不守舍,时间越晚心口越是难过,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而他根本无计可施。
他满脑子想的全是姜芙蕖的脸。
他在想姜芙蕖骂他,打他亲他咬他的样子。
姜芙蕖那时的眼睛里竟全都是恨意。
他昨天根本没有分辨出来。
姜芙蕖恨他。
不可能。
姜芙蕖最喜欢的就是他。
他的小妻子心里只装了他一个人。
尽管他像块冰,可姜芙蕖就是对他欢喜。
是吧?
是这样吧。
一定是这样。
他就回来看她一眼。
如果确定是自己胡思乱想,他就马上回军营去。
从京郊大营到国公府,他骑了一个时辰的马,着急地连鹤氅也没穿,盔甲里只穿着单衣。
冬日里的风像刀子割在身上,又冷又疼。
沈惊游长这么大还从未如此过。
就这一次。
他踏入竹筠苑,他亲自给小妻子挑的远离蘅芜苑的院落。
却亲眼看见他那个向来高贵守礼的母亲打她。
姜芙蕖被打的倒地,素青的裙摆下全都是血,她小脸上是汗,昨日咬他的温暖樱红的唇瓣干裂出血,那面无人色的模样天可怜见。
他心中无限怜爱,更是万分震惊。
不过一瞬,他那完美的母亲竟还要用香炉砸她!
都怀上他的骨肉了,都告诉母亲她身体不适,她们为何如此不放过她?!
“姑爷!”
海棠早已泪流满面,瞧见沈惊游回府,跪行到沈惊游身侧,将头磕的彭彭响。
“求姑爷给小姐做主。我们小姐这才上京第一日就被婆母罚了跪祠堂。小姐跪了六个时辰水米未进,累到昏倒。老夫人还不罢休,偏说小姐是装的。可怜小姐天真告诉了老夫人自己有身孕,但老夫人丝毫不以为忤,那大夫手艺不精,胡乱诊治了下就说小姐无身孕。老夫人听后更加开心,不许小姐开口,一口一个小贱人。小姐受不了屈辱反驳两句,老夫人直接掌掴小姐。”
“姑爷!小姐若是无身孕,这衣衫下的血又是从何而来!求姑爷给小姐做主!求姑爷给小姐做主!”
海棠在地上没了命的磕头,一双眼睛哭的高高肿起。
心口委屈的酸酸涩涩,对这屋子里的人恨极了,说完就想起跟小姐和阿宝在江南的日子。
她们小姐富贵乡里长大,从小也是用金银堆起来的娇人。
若不是堂小姐推人下水,而小姐偏偏救了姑爷,那小姐何至于受这么大的委屈?!
若是老爷夫人知道小姐这么难,当初就算没了名声又怎的了!
倒让这些人拿捏性命?!
瞧着海棠眼中恨意,沈惊游更是一惊。
她们全恨他。
浑身上下的狠戾怎么也收不住,“拿我的帖子去请太医!今日太医院当值的,有多少给我请多少!”
顾金灵一旁的小红忙着要去,被沈惊游身边的小厮拦下,“姑娘没分量,让陆管家去。”
小红脸一变忙退下。
顾金灵瞧见儿子这样,开始有些心虚,她打姜芙蕖耳光的手隐隐发痛。
刚才要是让刘嬷嬷打便也算了,万一儿子恨上自己。
转念一想,这么个贱人骗子,儿子凭什么恨自己?
到时候真相大白,儿子还得感激她出手教训了狐媚子。
这么想着,顾金灵脸上得意,声音不免拔高,“惊游,母亲也是为了你好,瞧你媳妇也忒不像样了,刚入府就闹这样,以后让别人怎么看咱们。”
沈惊游几步走到姜芙蕖身旁,阿宝不放手,被沈惊游眼底的寒冻住,不情不愿地把姜芙蕖扶到姑爷怀里。
沈惊游搂着姜芙蕖冰冷的身体,指尖染了些滚烫的血,垂眸瞧见姜芙蕖那张小脸憔悴惨白,又想起昨夜他说的话。
有什么事让她忍着,等他回来做主。
可要不是今天他放心不下回府,下次见她就是半年后。
如若不是亲眼见着这喊打喊杀的内院,他还真小觑了自己的母亲。
小妻子这盛放在江南烟雨里的小小芙蕖花,不过才跟他回府一夜,就谢了。
沈惊游长臂收紧,将姜芙蕖搂在怀里更紧了些,她的额头贴着他冰凉的下巴,外人看去,只觉得说不尽的缱绻眷恋。
若是小公爷不说那些凉透了的话,若是小夫人身下没有那些刺眼的血,他们当真是极配的一对璧人。
“都出去!”
“请母亲也出去!”
“芙蕖醒过来之前,我不希望任何闲杂人等出现在竹筠苑。”
冷声冷语寒了顾金灵的心,她冷冷一笑,欲拂袖而去。
一旁的李惠莲忙劝,“我说哥儿,今日的事你若查清楚就知道你母亲完全是冤枉的。谁知道那血是什么血?鸡血狗血的,咱们都说不清。你军中繁忙,既说了半年回府,今日突然回来,万一耽误了公事,陛下怪罪下来可了不得。你媳妇交给嫂子,嫂子帮你看顾,定让你放心。这其中有误会,嫂子定查清楚,到时让你大哥哥去营中寻你解释,你看如何?”
李惠莲看出这是真小产了,但也不能就那么承认。
承认了她不就是帮凶?
好歹是国公府的孙子,她可不能扯上关系。
先劝走了沈惊游,到时候遮掩下,凭她姜芙蕖有什么本事,有几张嘴也说不清。
“出去!”
李惠莲被那声厉喝吓破了胆,一旁的顾金灵冷眼瞧着,心寒的待不住,带着刘嬷嬷怒火滔天地离开了竹筠苑。
赵桑榆早就想脚底抹油跑了,现在得了机会,也不顾体面,两腿打着颤儿被丫鬟扶着忙往外走。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竹筠苑的外客都走光了。
姜芙蕖被阿宝和海棠伺候着换了干净的衣服,浑身上下收拾干净,昏沉沉地躺在榻上。
沈惊游坐在外间,瞧着一个个太医进去了又出来,最后站在门口一个个的脸上比死了爹还难看。
“小……小公爷,小夫人的确是小产,千真万确。小夫人本就体弱,连日上京赶路不得歇息,今日还气血两亏,大惊大虑,饮食不调,身体疲累,又……又不小心摔了一跤,孩子……没保住。”
李太医刚入太医院就碰上了这档子事,这么多太医被小公爷请来,不用猜就得撞晦气。
那群老油条全摸出了小产的脉,都憋着不说,怕得罪任何一位贵人。
他刚才匆匆一瞧,这小夫人花容月貌的脸上好大的掌印,什么摔跤导致小产,怕不是国公夫人给新媳妇立规矩硬生生给打流产了。
最近外头传小公爷被个低贱的女子挟恩以报,现在瞧来,这女子真天降横祸,怎一个惨字了得。
若是没救过小公爷,就不会入国公府。
挟恩以报那也是有恩,救了小公爷一条命,国公府不敬着捧着还这么糟践。
况且要不是小公爷自己看上了这女子,一个商人女多大的手段,也不可能这么顺利的入府。
这里头的弯弯绕绕且有的说,这女子背了黑锅,唉,他就替她说上一回,也算路见不平,他们这平头百姓来的,能互相帮一把就帮一把。
“啪!”
沈惊游拂落桌上茶盏,脸色青黑。
太医们吓的瑟瑟发抖,心中更是纳闷。
这有礼有节的小公爷今日不仅仗着国公府把他们都叫来,还破天荒地撒了这样大的气。
要说小公爷当初那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十六岁领兵追击敌寇三千里班师回朝在大殿上发现被人抢功时脸上甚至还能瞧见笑意。
怎么如今……
怕是真的国公府子嗣凋零,小公爷心疼这突然没了的孩子吧。
也是,就算是商人女,那也是小公爷的正妻,身份再低贱,那孩子也是国公府的金孙,怎能不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