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珠回答,“你说的是石公子吧,好像有段时日没见了。”
云歌有些不屑地说道,“有了新欢,大概是忘了旧爱了吧。你去告诉欢香,让她今后干脆跟了我吧,我可不会这样对她的。”
只见玉珠掩面一笑,“公子可真是说笑了,干我们这一行的,还能期盼长久真情,要我说,石大人就算是有情义的人了,他可是宠了欢香三年呢。不过,此事绝不能让欢香知道,她是个重感情的人,万一伤心干出什么傻事来呢。”
云歌说道,“看来欢香姑娘性子很烈啊。”
玉珠轻叹一口气,“这呀,也都是给惯出来的。石公子宠了她三年,她就忘了自己的身份了,还以为石公子能宠她一辈子呢。之前石公子倒也提过要给她赎身,纳他做小妾的事,但后来也就没听他说过了。”
云歌心里想着事情,嘴上回了一句,“原来如此。”
酒喝得差不多了,要了解的也都了解到了。云歌起身要离开,不料玉珠抓住了她,
“怎么,公子今晚不在此留宿吗?”
云歌差点忘了自己是在女扮男装。“嗯,不了。今晚还有事,改日,改日我再来哈。哦,这个是给你的。”
方才她只给了老鸨一个钱袋子,现在她把另一个给了玉珠。玉珠连忙道谢,
“多谢公子!以后要常来啊!”
云歌起身离开,又遇上了老鸨,
“哟,公子,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吗?”
云歌说道,“今晚还有要事。我改日再来。对了,妈妈能告诉我石公子的新欢在哪家青楼吗?”
老鸨有些惊讶,“啊,你怎么知道石公子?”
云歌笑了一下,“在这里打听一个人太容易了,妈妈就不要管这些了,快些告诉我吧。”老鸨拿了她一袋钱,不好意思不帮点忙,
“听说是,是春宵楼新来的姑娘,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叫绿珠。”
“多谢妈妈!我还需妈妈再帮一个忙。”说着又给了老鸨一袋钱,老鸨立马笑嘻嘻地说,
“公子你说,什么事?”云歌说道,“明天给欢香姑娘放一天假,让她去银湖散散心。”
老鸨疑惑不解,“就这样?”
“对,就是样。但您得让她一定要去。”
“这个放心,她回去的。”
离开玉春苑后,云歌又去了春宵楼,经过一番打听,石延丰最近的确迷上了一个新来的姑娘。恰巧今晚他没来,云歌便点名要了绿珠来陪酒。她出手阔绰,老鸨自然也要满足。不一会儿,绿珠来了。果然是年轻貌美,而且看得出来是一个很有活力,很活泼的姑娘。她陪云歌喝酒也不像其他女子含羞扭捏,而是很干脆地一饮而尽。云歌心想,看来是石延丰换口味了,她虽未见过欢香姑娘,但通过别人的描述,她想象得到欢香与绿珠是性格不同的女子。云歌故意问绿珠,
“今日石公子没来吗?”
绿珠先是一愣,但很快就说道,“怎么,苏公子认识石公子呀,那应该你告诉我石公子为何没来呀?”
云歌哈哈一笑,“绿珠姑娘伶牙俐齿,原来石公子现在喜欢这样的姑娘了。”
绿珠听了有些好奇,“怎么,石公子之前有喜欢的女子?”
云歌笑了笑,“绿珠姑娘你刚来,还不了解石公子的过往吧。玉春苑有一位欢香姑娘,她可是石公子的老相好呢,石兄独宠了她三年。听说因为你的出现,他已经许久未去玉春苑了。”
绿珠姑娘先是有些不悦,转而又有些小骄傲。“石公子是待我很好,我初来乍到,他很照顾我。也许再过一段时间,公子你就见不到我了呢。”
云歌好奇,“哦,何出此言?绿珠姑娘不是刚来吗?还是有人出了更高价请你过去?”
绿珠露出一丝厌恶的表情,“如果有的选,谁会甘愿落入这风尘之地?是石公子答应我,他要赎我出去。”
云歌举杯,“那可就恭喜姑娘了,来,咱们干杯庆祝一下。”
第二日,在银湖湖心的亭子里,云歌在等待欢香姑娘的出现,临近午时,她听到了湖上有一艘船上有琴声传出,云歌断定是欢香姑娘来了。于是,她立即雇了一艘船,吩咐船夫向那首有琴声的船靠去。等两只船靠得很近了,云歌大声说道,
“对面船上,可是欢香姑娘。我听闻姑娘弹得一手好琴,今日一听,果然名不虚传。”
欢香姑娘在玉春苑算是头牌之一,出门会有婢女伺候。琴声停了,却不见有人出来,云歌继续说道,
“欢香姑娘,同为女子,我实在羡慕姑娘的才情,不知能否有幸听你弹奏一曲?”
许久之后,伺候欢香的婢女出了船舱,“我家姐姐说既是有缘人,请姑娘来船上一叙。
云歌连忙说道,“如此甚好!”
云歌上了另一艘船,由丫鬟引着进了船舱。
欢香姑娘正坐在琴前。相互简单作揖后,云歌坐下。欢香姑娘也不多言,只问,
“姑娘想听什么曲?”
云歌好不假思索地说道,“《长相思》”。
一旁的丫鬟连忙说道,“姑娘换一首曲子吧。”
没等云歌开口,欢香姑娘说道,“无妨。”
她抬头看了她一眼云歌,便弹奏了起来。这是一首女子表达相思之情的曲子,她殷切盼望着不知几时才能归来的爱人,表达了女子一片深远的痴情。琴声忧怨凄凉,如泣如诉,很难不让人动真情,云歌联想到自己与木青云的结局,内心充满了遗憾和无奈,她未尝没有思念过木青云,只是他们却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一曲终罢,云歌久久不能平复,半晌之后,才开口说话,
“欢香姑娘的琴技果然了得,不过能弹奏出如此真情的曲子,莫不是欢香姑娘心中有相思之人?”
欢香姑娘低头不语,她的丫鬟倒替她家主人出头,
“姑娘曲子也听了,我家姐姐累了,要歇息了。姑娘请吧。”
云歌哪里肯走,正事还没办呢。
“听说欢香姑娘与石延丰石公子十分熟识,不知你对他了解多少?”
一听到石延丰的名字,欢香姑娘眉头紧促,不自觉地握紧了双手,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更加忧郁。她的丫鬟听到云歌起到了石延丰,有些惊讶,好奇云歌怎么认识他?于是,她看向了她的主人。许久之后,欢香姑娘开口了,
“这位姑娘究竟是何人?为何要打听石公子?石公子是玉春楼的常客,他只是我的一位客人而已,谈不上熟识。”
云歌说道,“一位客人?欢香姑娘还有其他客人吗?据我了解,石公子可是位专情的人,他怎肯答应你还有其他的客人?他每次去只会找你,还不允许妈妈让你接待别的客人,是这样吧?”
欢香姑娘越发惊奇,“既然姑娘都已经知道,何必来问我。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云歌站了起来,走近了些。“石延丰这些年做了不少违法的事,这你可知?”
欢香心里咯噔一下,有些慌了。但她很快镇定下来,说道,
“干我们这行的有个规矩,从不打听客人的事情,石公子在外面做什么,与我无关,我也不曾了解。”
云歌浅笑一下,“欢香姑娘与石公子认识了三年,且许多夜晚都厮守在一处,他有一个随身携带的账本,你可曾见过?”
欢香姑娘听到“账本”两个字,心砰砰直跳,越发紧张得不行,一只手竟然挑断了一根琴弦。云歌见她反应如此之大,立即猜到她应该知道些什么,
“看来你见过那账本!”
欢香姑娘立即反驳,“我没有!什么账本?我根本就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小红,我累了,送客!”
丫鬟走到云歌跟前,用冷冰冰的语气说道,“姑娘请吧。”
云歌也不再逼问,临走时淡淡说了句,
“哦,对了。也许欢香姑娘会对我接下来说的会感兴趣。石公子的新欢是春宵楼一个叫绿珠的姑娘,那姑娘真是幸运,刚来不久就被石公子看上了。石公子还答应给她赎身呢。那我就不打扰姑娘了,先告辞了。”
说完,云歌出了船舱,上了一直在附近等她的那艘雇佣的船。
云歌走后,欢香姑娘终于忍不住,伏在琴案上哭了起来。人最怕动真情,石公子花重金包养了她,她才不用去接待别的客人,他对她也是极好的,隔三差五就往她这里跑。天长日久,使欢香产生了错觉,以为石公子就是自己的夫君。她也曾向他提过,把自己赎出来,给他做个无名小妾。他也答应了,只是说过些时日再办。结果这一拖,他竟然看上了新的姑娘。当初,楼里的姐妹都羡慕她,说她遇到石公子这样专情的人,是多么幸运。人人都说他专情,他也说这辈子只会对自己好,可为什么如今他却有了新欢?她自知以自己的身份不本该吃醋,但他却这么长时日没来看过自己了,难道这么快他就把她忘了吗?现在,她允许他有新欢,但她希望他也能来看看自己这个旧爱。可是,他却把宠爱全都给了一个人。而这原本是她享有的,现在全没了。她越想越伤心,泪水浸湿看手帕。突然,她又想到了云歌刚才问她账本的事。这一下她止住了眼泪,心里十分紧张。石延丰的那个账本她不仅见过,而且她还誊抄了一份。
这还要从一年前的某一个晚上说起,前面说过石延丰把账本藏在欢香姑娘的住所,每到深夜,趁欢香熟睡后,他再用迷香确保欢香不会醒来,然后他悄悄拿出账本开始记账,之后再放回抽屉的暗格里。石延丰如此小心谨慎,但殊不知常在岸边走,哪有不湿鞋?
那天晚上,石延丰以为她已经睡着了,便用迷香在她面前晃了晃,她闻到一股烟味,立即屏住了呼吸,然后假装翻身,转了个方向。又过了许久,石延丰以为她已经睡熟了。才蹑手蹑脚下来床,走到了欢香的梳妆台旁坐下。欢香好奇他大半夜的在做什么,于是眯着眼悄悄地盯着石延丰的举动。只见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本子,然后拿了一支毛笔,开始写东西。之后,又把本子放了回去,又蹑手蹑脚回到了床上。
欢香目睹了全过程。第二日,石延丰离开了。欢香开始翻梳妆台的抽屉,一开始所有抽屉都翻了个遍,并没有发现任何本子。但她明明是看到了有本子,于是她猜想这些抽屉肯定有机关,然后她就一个一个地仔细查看,果然在其中一个抽屉里发现了有暗格,打开之后,果然找到了那个本子。打开一看,欢香傻眼了。这是一个记账本,里面记录了石延丰收贿的每一笔钱,虽然每一年都只有数笔记录,但每一笔的数额都很大,加起来就是一笔巨款。上面不但记录了每次收贿的数额,还详实记录了石延丰和属下分赃的情况。当时欢香着实吓坏了,立即把账本又放回了原处。
她那一整天都在想账本的事情,到了晚上,石延丰今晚不来。她思来想去,还是把账本取了出来,开始誊抄。当时,她也不确定自己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但就是觉得心不安,要誊抄一份自己留着。她没有要揭发石延丰的想法,她对石延丰是有感情的,石延丰待她不薄,她也不会做对他不利的事。自那次誊抄了账本之后,她便再也没有动过原账本,每次还是任由石延丰给她使用迷香。时间长了,她都忘了账本这件事了。
直到半年前,她发现石延丰有好长一段时间没给她使用迷香了,也不再半夜偷偷下床去了。她觉得事情不对劲,然后才再一次悄悄去看账本,结果暗格是空的,账本不见了。这让她更加害怕,难道是石延丰有所怀疑了,才把账本转移了吗?但提心吊胆地观察了一段时日后,她确定石延丰并未对她起疑,但她感觉到石延丰与之前不同了,开始变得有些闷闷不乐,而且话也少了。她不敢多问什么,只是每次都还小心翼翼地伺候着他。
有一日,本是石延丰会来她这里过夜的日子,但是他却没来,此后石延丰就再也没来过她这里,直到现在。如今,竟然有人主动找到她,向她打听账本的事,看来是有人怀疑上石延丰了,在暗中查他,居然还查到了自己这里。她该怎办呢?不管怎么样,她还是不愿害石延丰的,所以账本的事也不会告诉任何人。
云歌回到云水居,现在云水居的事她也很少管了,都交给了十一。她一门心思找证据,眼下有了很大的收获,看欢香姑娘的反应,她定是见过那个账本,但怎么样才能让她开口告诉自己账本上的内容呢?她想到了石延丰的新欢,那个叫绿珠的姑娘。她说石延丰答应赎她出来做小妾,且看石延丰会不会当真如此做?之前他也答应过欢香姑娘,却迟迟没有兑现承诺,如今更是另觅新欢。若他果真赎了绿珠姑娘出去,想必欢香姑娘会备受打击,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吧。到时候,就去劝她揭发这个负心汉,女人都是善妒的,女人被惹怒了的后果也是十分可怕的,账本的事她一定愿意说出来的。于是,她又去了趟春宵楼,给了春宵楼的老鸨一块金饼,只让她做一件事,若石延丰从她那里赎人,请她及时通知自己,她暂住在青云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