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庄一案告一段落,关于私盐进京的调查也有了新进展,两个月来,经过对几个大商队的跟踪调查,他们最终锁定了一支做木料生意的商队。宁王一直在关注太子调查私盐的事情。如今太子的人已经查到了一些眉目,再继续查下去,便能查到石延丰头上了。这个时候是与石坚摊牌的最好时机。
于是,宁王派人去给石坚送信,说有要事相商,约见在城西的一处别院。城西是普通老百姓聚居的地方,达官贵族都住在城东。但宁王特意在城西购置了一处私宅,鲜有人知。石坚一看有要事相商,也不敢怠慢。一直心神不宁地捱到了夜里子时,才去赴约。他没有带人,而是一人骑马前去,一路上特意躲过了巡逻的士兵,到了信上写的地点。
进院门后,宁王的贴身护卫迎接了他,引他进屋见了宁王。
“拜见宁王殿下。”石坚拜道。
“石大人免礼。来坐下,先喝口茶歇歇。”
石坚坐下问道,
“宁王殿下约臣在此处见面,可是有什么要事要吩咐?”
宁王从怀中取出一个本子,
“的确是一件大事。石大人先看看这个?”
石坚接过本子,打开一看,立马傻眼了,全身抽搐,差点从椅子上跌落下去,幸好宁王的贴身护卫扶住了他。
宁王看到他的反应,接着说道,
“这些都是石公子勾结奸商赚取的钱。本王当时看了,也大吃一惊,这个数目实在太大了。连我这个亲王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呀!我在想,石公子果真有这么大的胆子,在被警告后仍敢继续做这种勾当?还是说,这本就是你们石家与奸商做的生意呢?”
石坚脑袋一嗡,跪了下来,
“宁王殿下,是卑职教子无方,生出这么个胆大包天,不知死活的畜生。但卑职绝没有参与他做的这些勾当,宁王殿下,请您相信卑职啊!”
宁王看了他一眼,
“你没有参与,那你是不是默许了?”
石坚回答,
“绝对没有啊!都是家里人把这个畜生宠坏了,吃喝嫖赌样样都干,接触的也都是些不三不四的人。上次我狠狠地教训了他。以为这个畜生能就此收手……真是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宁王见他这番模样,示意侍卫扶他到椅子上。
“我自然可以相信此事与石大人您无关。但太子的人也在查私盐进京一事,而且据我所知,他们已经掌握了一些线索。等太子查到了石公子头上,石延丰死罪难逃呀。石大人你会也因为纵容儿子犯法而丢了官职。
“宁王殿下,宁王殿下,”石坚跪着说道,“宁王殿下,求您救救犬子吧。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石家还指望着他延续香火呀!只要您能救犬子,您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宁王亲自扶起石坚。
“石大人莫急,办法还是有的。”
石坚眼睛都亮了,
“宁王殿下?您有办法?”
宁王嘬了一口茶,神情变得有些严肃。
“石大人,你既然效忠于本王,本王岂能见死不救呢?但是如今要查这件事的是太子。咱们该想办法阻止太子继续查下去。”
石坚急切地问道,
“那该如何做呢?”
“只有让太子无暇自顾,这件事才有暂缓的余地。”
石坚听不明白,“无暇自顾?”
“不错。这还需要石大人你的帮忙。”
石坚正襟危坐,竖起耳朵听着。宁王继续说道,
“九月初一,太子在西岭围场举行入秋围猎,到时候众皇子和京城里的勋贵子弟都会参加。每年的入秋围猎,都是石大人你带领部下负责安保巡察,我希望这一次你能安排你的亲信在围场四周巡察。围猎开始之后,众人都会散开,进入树林打猎。这时候会有五名黑衣人进入密林,这些人会从西北角潜入围场,那个地方树林最为茂密,不易被发觉。你安排在西北角的士兵必须是你的亲信,到时候让他们故意放松戒备,让那五名黑衣人顺利进入围场。你只需做到这些便可,其他的不必知道。”
石坚先是十分惊讶,最后只得点头答应,
“臣明白。”
九月初一,一年一度的入秋围猎是朝廷举办的大活动。往年皇帝和大臣们都会亲临现场观看。这是一个年轻人展现勇武能力的机会,众皇子和勋贵子弟都会参加,踊跃表现,争取得到皇帝的嘉赏。嘉赏倒是其次,围猎的表现也会给年轻人们带来仕途上的机会,尤其是对那些武将们的后代来说。今年皇帝在夏宫要多住些时日,入秋围猎就由太子主持。执金吾石坚在五天前便日日带着部下在西邻围场内外巡察,确保安全。
九月初一当天,隆重的入秋围猎开始了。太子主持,先是举行了开猎仪式。仪式之后,太子讲话,
“今年的入秋围猎,大家都拿出最好的状态,展现你们的骑射本领。今日的晚宴够不够丰盛,就看大家的本事了。”众人也都乐得哈哈大笑。
有人回应,
“太子殿下放心,今日必要满载而归。大家说是不是?”
“是!”众人齐声应和道。
这时候,有两人提着一个笼子过来,里面装着一只大雁,围猎之前要先开一个好兆头。太子的贴身侍卫拿来了弓箭递给太子。笼子打开,大雁飞了出去,等飞到很高的时候,太子拉满了弓,一箭射出,只听到一声哀鸣,大雁应声落地。众人拍手喝彩,“好,好,好!”。
入秋围猎正式开始了,众人跃上马背,开始冲向林中,进入树林后人们三三两两散开了。宁王起初跟太子是一个方向,但在一个岔路处,宁王对太子说,
“看来跟着皇兄不是明智之举呀,我可比不上皇兄的箭术,这沿路的野味岂不要都被皇兄打了去?臣弟要另辟蹊径去了。”
太子笑着说,“是你太过谦虚了。随你吧,赵朴,保护你家王殿下。”
太子嘱咐了一句宁王的贴身侍卫。“是。”
两人分开后,宁王向西北角的方向骑去。一路上宁王的心思并不在打猎上,不过也射到一些野鸡。不知不觉他已经走到了离西北角密林很近的地方,赵朴提醒,
“殿下,前面是一片密林,您之前从未去过。咱们不熟悉里面的路况,还是去别处吧。”
宁王勒住马缰,
“好,咱们就在附近转转,看有没有鹿出没,我今天要打到一头鹿。”
说完,他抬头看了一下太阳的方位,大概知道了时辰,还有一刻钟,他就会遭到黑衣人的袭击。而此时,肃王一行人正从西南方向赶来,与肃王在一起的有两位皇子,八皇子和十六皇子。另外还有五位公子。
正当宁王和赵朴在树林转悠的时候,突然从西北方向嗖地传来一只冷箭,幸好赵朴眼疾手快,挡了回去。接着又是好几支箭同时射来。
“殿下,有刺客!”赵朴一边保护宁王,一边喊道。
“谁会如此大胆?敢刺杀本王!?”宁王的话音未落,又是一批冷箭射来,宁王和赵朴的马倒下了,宁王从马上摔了下来,索性没有受伤。没有了马,跑是跑不掉了。赵朴慌了,
“殿下,您快走!这里有我。”
但是,来不及了,只见西北方密林中撺出五个黑衣人,他们收起了弓弩,拔出剑来,朝宁王二人奔来。很快,宁王和赵朴就与他们打了起来。宁王功夫虽不错,赵朴更是武功了得。但是对方五人中有四人武功也很强,看路数像是江湖杀手。动作快,下手狠。
双方打了不到一刻钟,赵朴因为多次相救宁王,背上挨了一刀。渐渐地,宁王和赵朴都没了力气,快要支撑不住了。五个黑衣人把他们团团围住,一步步逼近,赵朴用尽浑身的力气要突围,想替主子豁出一个口子,为首的黑衣人非常迅速地给宁王递了个眼神,宁王看到赵朴如此忠心,内心生出一丝不忍,但要成此事,必定要有所牺牲。
“赵朴,对不住了。你对本王如此忠心,那就最后为本王做一件事吧。你放心,你的家人本王会厚待他们,让他们享尽荣华富贵。你就安心地去吧。”
宁王给为首的黑衣人回了一个坚定的眼神。为首的黑衣人做了个手势,几人一齐扑向赵朴,赵朴倒下了。临死前,他还在对宁王喊,
“殿下,殿下,快逃啊!”然后就断气了。
几个黑衣人又向宁王扑来,宁王掉头想跑,结果胳膊上被砍了一刀,就在这时候,肃王等人似乎听到了刀剑声,快马朝宁王所在的方向赶来。五个黑衣人,有三个还在追宁王,那个黑衣人首领已经开始悄悄撤退了,另一个黑衣人紧跟那个首领也开始撤退,等其他人听到马蹄声时,才发现情况不对,有两人已经逃之夭夭了。等他们再想跑,就没那么容易了。
逃走的两人,在进入密林的时候,后逃的那个黑衣人快步追上去从后面给了前面那位黑衣人首领一掌,又一脚将他踹出密林,自己赶在他前面跑了。
肃王等人出现了,与肃王呆在一起的有太尉家的三公子司马辙,号称神射手。他立即骑马去追刺客,并举起弓箭射杀他们。有两个黑衣人倒下了,还有一个在跑。卫将军的儿子卫英发现靠近密林处还有一人在跑,他最擅骑术,以极快的速度追了上去,两人缠打在一处。另一个还在跑的黑衣人被肃王射死了。此时,只剩与卫英打斗的最后一个黑衣人了。
有人喊了一句“留一个活口。”
话刚说完,肃王射出来的第二箭已经把最后一个黑衣人也解决了。卫英本来要抓活的,肃王赶过来还关心卫英,
“你没事吧。我看那刺客很难对付,就帮你解决了。”
卫英只能领情。“多谢肃王。”
刺客都死了,众人这才跑去看宁王的伤势。宁王胳膊上挨了一刀,伤口挺深,差一点就伤到筋骨了,肃王的侍卫给他做了包扎。几名侍卫把尸体拖到一处,一共四具尸体,都蒙着脸。
司马辙向宁王确认,
“宁王殿下,刺客一共几人?可有逃走的?”
宁王顿了顿,说,
“没有了,当时与我们交手的就是四个刺客。”但事实上,还有第五个杀手。逃走的那个杀手,他逃进密林后没多久,就被石坚从背后一箭穿心,倒了下去,临死前,他嘴里嘟囔了一句话,石坚听到后大为震惊,但他绝不会让第二个人知道。石坚把他的尸体拖到一个隐蔽处,用树枝盖好。密林夜间常有野兽出没,等到明天,这具尸体就会变成一堆白骨。
肃王一一揭下刺客的面罩,前三个人都是生面孔,到了最后一个,当肃王揭开他的面罩后,在场有人“啊”了一声。
“这个人怎么看着有些面熟?”十六皇子说道,“我,我好像在哪儿见过此人。”
这个刺客年纪在五十上下,人很精瘦。八皇子好奇,
“十六弟,你在哪里见过?”
十六皇子想了半晌后,惊地一下脱口而出,
“东宫!”说完就后悔了,连忙捂住嘴巴。
十六皇子才十来岁,说话有些轻率。八皇子连忙正色说道,
“十六弟,休得胡言!看仔细了再说。”
肃王也凝了凝眉,
“十六弟说得没错。本王也曾在东宫见过此人。好像是…..,对,是太子书房里的那个佣人。”
此时带着伤的宁王故意用虚弱的声音绝望地说道,
“太子,太子他终究还是下手了。”
八皇子不愿相信这事会是太子干的,
“容貌相近的人也有很多,光看长相不能确定就是同一个人。”
八皇子蹲下身子搜死者的身,结果一无所获。除了肃王和十六皇子说的这个老人,其他三个刺客从容貌上看年纪应该相差不多,四十左右,长相都有些凶狠,而且从脸上那深刻的皱纹能看出是些饱经风霜的人。再看他们的手,手上有常年握刀的留下的茧子。
宁王说道,
“我与他们交手的时候,这些人出手无比狠辣,赵朴为了保护我,死在他们的刀下了。这三人很像是在江湖上雇的杀手。”
宁王的贴身侍卫护主牺牲了。这些皇子和公子出门都有贴身侍卫在身旁保护。眼下,他们的任务就是把尸体用马驮出树林。
一行人开始返回营地。路上,卫英悄悄示意自己的侍卫韩辉去通知太子出事了。卫英的侍卫故意掉队,走在后面,然后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拐进了另一条路。他开始寻找太子,但是林子很大,找人并不那么容易。
韩辉骑着马四处乱找,终于在半个时辰后,遇到了正要返回营地的太子等一行人。韩辉慌忙下马拜见太子。大家都认得他是卫英的贴身侍卫。
“韩辉,你家公子派你来的?他们都已经回到营地了?”太子问道。
“太子殿下,卑职有要事禀报。”韩辉急迫地说道,神色也有些焦急。
太子看他表情,知道可能出事了,便跳下马走到韩辉身边,韩辉凑到太子耳边,
“太子殿下,出事了。宁王在林子里遇到刺客,受了伤。刺客现都已经被诛杀,但是有人认出其中的一名刺客很像您书房里的佣人。”
太子顿时面如土色,心里已明了有人做局陷害他。
“佣人?谁认出来的?”太子压制住激愤问道。
“好像是十六王爷先认出来的。然后肃王也说曾在您府上见过。我家公子让我来给您报信儿,还请殿下早做准备。”
太子稳了稳心神,挥了挥手让韩辉退下来。这会儿,众人才上前询问太子出了何事。太子对大家说,
“宁王遇刺了。”
众人震惊地“啊”了一声。
太常家的大公子付垣问道,
“宁王可有受伤?怎么会有人行刺王爷?刺客是怎么进来的?”
太仆家的二公子宋志钦说,
“咱们在这里瞎猜也没用,还是尽快赶回营地问个究竟吧。”
太子振作了下精神,对其他人说道,
“诸位。宁王在围场遇刺,幸好人没有事。不过,有人说刺客中有东宫的人,你们随本王回营地看个究竟。”
众人更是瞠目结舌,宋志钦愤恨地说,
“定是有人陷害太子殿下!简直胆大包天!”
一旁的大司农独子白齐冷冷说道,
“你们想想,谁能从中获利最多,自然谁的嫌疑最大。”
营地中,大家看到宁王负伤,他的侍卫死了,还有其余四具尸体,都很好奇和担忧发生了什么?人们开始交头接耳说悄悄话,接着就变成了一张张震惊无比的脸。太医给宁王包扎了伤口之后,劝他在账内休息,但宁王执意要到帐外和大家一起等太子回来。
半个时辰后,太子一行人回来了,等进了营地后,看到众人都站在一处齐刷刷地看向他,一个个表情或凝重,或惊恐,或难过,他们似乎很早就在等着他出现了。太子这边一行人也是冷着脸,大家下了马,向大帐走去。众人慌忙行礼,
“拜见太子殿下。”
太子也不理睬他们,而是将目光落在了被下人搀扶的宁王身上,
“宁王,本王在回来的路上听说你遇刺了!?有没有受伤?”
宁王心想太子真是淡定,他冷冷地说道,
“让太子挂心了。幸好我承蒙天子庇佑,性命无碍。肃王等人及时赶到,将刺客都诛杀了。只是可怜赵朴他,跟着我居然丢掉了性命。你们都让开,请太子看看这些刺客狂徒。”
不远处躺着五具尸体,先前被人围住了,如今大家散开,腾出一个口子。太子并不急着过去,
“肃王救了你?”他将目光移到肃王脸上。
肃王站了出来,
“当时,我们正在追赶一头豪猪,大家都想第一个射到豪猪,追了那畜生好久,在靠近密林的地方,突然听到了刀剑声,于是我们就赶了过去。当时的情形十分危急,几名刺客追杀宁王,当时他已经负了伤。我,八弟和十六弟都在场,他们也都在场。”
肃王指着司马辙、卫英几人。几人都没说话,就是默认了。
太子走了过去,看到五具尸体,有两具最为醒目,一具是赵朴,另外一具就是在他书房端茶倒水的佣人,陈老头。
这位老人在东宫有十多个年头了,一开始只是在庭院里打杂的,后来太子家令看他人又勤快又老实,年岁也大了,便给他安排了个清闲的活儿,打扫书房和给太子端茶递水。这位老人从不说话,只是默默干活,做完就走。给太子准备好了茶水,就退下了。他时间算的很准,约摸着太子喝完了,他会准时出现再给太子添上热茶。他呆在书房的时间很短,平时不会有人注意到他。所以,能认出陈老头的外人不多。
而宁王和肃王协助太子监国这段时间,出入太子书房的次数多了起来,于是见到过陈老头几次,有了些印象。至于十六皇子呢,他是最小的皇子。平时跟太子也没什么来往,但是恰巧在入秋围猎开始的前几天,十六皇子去东宫找过一次太子,恳求太子准他参加今年的入秋围猎。当时在书房,陈老头正好来给太子添茶,太子让他给十六王爷也倒了一杯茶,所以十六皇子对陈老头的长相记忆犹新,才会在第一时间认出他来。
太子看到陈老头的尸体,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一个在东宫当差十年多的人,一个在自己身边伺候多年的人,一个看上去那么老实本分的老人,为什么会出卖自己?太子一向对下人不薄,怎么东宫会接二连三出现背叛自己的人?他的内心无比寒凉,但是他振作了下精神,惊讶地说道,
“这人是我书房的佣人,陈老头。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宁王冷笑道,
“对呀,他怎么会出现在刺客当中,这话不该是我们来问太子你吗?”
太子回话道,
“此人是东宫的佣人不假,他昨日还在我书房当差,今日怎得就成了刺客?我也一百个不解呢。这其中的原因,本王自然会查个明白。”
宁王说道,“查,当然要查。是谁这么想要我的性命?安排刺客在围场行刺?都要查个水落石出!”
太子看到宁王那副故装虚弱的姿态,厌恶至极。
“听说宁王只是受了些皮外伤?若这些都是来取你性命的杀手,你还能站在这里?还是说,这本就你自己导演的一出好戏?!”
宁王心虚,急忙喊道,
“我还活着,那是命大!赵朴舍命护我,直到肃王等人及时赶到,我才保住性命。看到我还活着,太子你是不是很失望啊?!”
太子不屑地说道,
“清者自清。事情还没查清楚,宁王你也不必这么急着乱咬人。”
“你!”宁王被气得涨红了脸。
一旁的肃王出来解围,
“太子说得对。事情还没调查清楚。我已经通知了大理寺。另外,夏宫那边,我也派信使去送信了。明日父皇就能看到信了。一切都等父皇回来亲自审理吧。”
第二日,夏宫收到消息,宁王遇刺,但人无大碍。宁王的生母韦夫人得知此消息后,跑到皇帝的寝殿哭诉。
“陛下。璟儿他遇刺可有受伤?伤得重不重呀?是谁如此大胆,连皇子都敢刺杀?陛下,您一定要给我们母子做主呀!”
看着韦夫人梨花带雨般的哭脸,靖国皇帝也是心里一团乱麻。他扶起韦夫人,
“璟儿无事,你不要太过担心。别哭了,当心伤了身子。此事,朕自会查个清楚。你们,还不快扶夫人去休息?”
两名婢女战战兢兢地回了个“是,”便搀着韦夫人离开了。
皇帝再一次打开信,看到那句,“刺客中有一个人与东宫的一个佣人极为相似。“如果真是太子所为,那他可真是糊涂啊!”皇帝失望地感慨道。
他回想起自己临行前,还单独召见过太子,特意叮嘱了他许多。“难道他都没放在心上吗?还是他听信了身边的谗言?”
虽然在夏宫修养三个月的期限还没到,但是,宫中发生这样大的事,皇帝只得提前启程回京都了。他已经吩咐下去,可以做回京准备了。回京也不是当即就能的,总也得三天之后启程。
皇帝有些难过,他本人非常重注孝道。他自己是唯一的嫡出皇长子,对于其他皇子,皇帝作为长兄,也都很关爱他们。皇宫中兄友弟恭的传说也被民间当作佳话,皇帝因此还很沾沾自喜。所以,他自然是希望自己的后代也能效仿先辈,将佳话继续传承下去。
但是,太子的处境与当年的他又有不同。当年,他是唯一的嫡皇子,其他皇子都较他年幼许多。他父皇的嫔妃中也没有能与她母后抗衡的家世背景。而太子却要面对宁王和肃王这样既有身份又有背景的威胁。想到这里,他不免多少有些理解太子的动机。但一转念,他觉得自己已经给了太子足够的信任和支持,太子这么多年实际上也没闲着,一直在巩固自己的太子地位,这些他都很清楚。
宁王和肃王的存在是对他有威胁,但谁是储君还是他这个皇帝说了算,太子终究是不能完全信任他这个父皇啊。皇帝让信使回去传话,一切还待查明真相,大理寺先不要开始查案,等他回宫后亲自审理。
三日后,回京的一切事宜都已经准备妥当,皇帝和皇后坐在同一辆马车,几位嫔妃们的马车紧跟其后,最后是大臣们的马车。许多马车形成了一支很长的队伍,两旁是羽林军护驾。
走了五日的路程,皇帝回京了。太子、宁王和肃王在城门外接驾,皇帝没有在城门外接见他们,而是直接回了皇宫。
回到宫中已经是午时,皇帝也没有什么食欲,只是有些疲乏,便没用午膳就休息了。众臣也都回道各自的府中,等着明天看皇帝如何审理宁王遇刺一事。韦夫人晚上叫来宁王,见到宁王,她担忧地地看了看宁王胳膊上的伤,心疼地责怪道,
“做戏也不必这么认真,还把自己弄伤了。刀剑无眼,这要是不小心伤到了要害处,可还得了?!”
宁王宽慰她母亲,
“母亲放心。只是皮外伤,做戏当然得做足,要不怎么让人相信呢?”
韦夫人叹了一句,
“可惜了赵朴,不过他也是为主牺牲。你好好安抚下他的家人吧。”
“儿臣会的。赵朴跟我了这么多年,这次一定要扳倒太子,不能让赵朴白白死去。”
韦夫人有些不安,
“你说,陛下会相信刺杀是太子干的吗?你找的那些刺客,还有那个太子书房的佣人,都靠得住吗?万一被查出什么?诬陷太子可是重罪呀!”
宁王内心有些慌乱,他在脑海中重新理了一遍谋划的全过程,确定种种证据由不得父皇不相信,才对母亲说,
“那些刺客都是肃王找来的,他下过重诺,他们的身份就是拿钱办事的江湖杀手,再查不出其他东西来。至于那个东宫的佣人。这可得感谢外公他老人家。他居然瞒着你我在太子身边安插了一个眼线,而且一瞒就是十二年。”
韦夫人有些得意地说,
“你外公是谁呀,当朝丞相!凭着我母家的身份,你本就该是太子。奈何陛下他偏要按规矩立嫡立长。”
宁王狠狠地说道,
“那就让父皇看看,谁才最适合做大靖的储君。”
关于刺客的情况,他的确只知道是肃王找来的,并不知道他们的具体来历。其实,这些刺客都是靖南侯府地牢里的死囚。之前都是些恶贯满盈的亡命徒,后来占山为王,专做盗匪,不过他们是西良国人,在南靖与西良国边境的山上当山贼,抢掠往来商人。西良国朝廷曾多次出兵围剿都没与成功,后来是靖南出动军队进行剿匪,才将这些人悉数抓获。当时对外公布的是这些盗匪头子罪大恶极,全部砍头,以儆效尤。实际上是,靖南侯将几个主要首领全部关押地牢,并没有正法。
此次刺杀宁王事件,肃王请他帮忙找几个不会被朝廷查出身份的江湖杀手,靖南侯自然就想到了那些关在地牢中的人。这些人已被关在地牢里十五年之久,他们太想看见光了。靖南侯命人打开地牢,将盗匪中的老大黄天霸提了出来,只需跟他谈判就够了。靖南侯让他带着三位兄弟去当刺客,并告诉他还有一人会参与刺杀行动,会是指挥他们的首领。而这个盗匪老大的任务就是紧盯住首领,不能让那个人逃走了。而最后能活下来的只有他,其余人都必须死。盗匪老大毫不迟疑地就应了下来。
当他带着自己昔日的兄弟去刺杀宁王时,大家天真地以为只是去演一场戏然后就能重获自由了。盗匪头子也没想到靖南侯对自己的承诺也是假的。
死去的刺客当中还有东宫的陈老头,而陈老头就是这出“宁王遇刺”戏中的黑衣人首领。他接到的命令是指挥那四位杀手共同演好这出戏,然后在肃王等人赶来之前悄悄撤退,留下其余四人去送死。他同样没想到,自己其实也不可能活着离开。
陈老头真名陈万,是十二年前丞相韦崇安插在东宫的眼线,在太子住进东宫之前就在东宫当奴仆了。他本来会些功夫,但进了东宫以后刻意隐瞒了。本以为在书房当差,能够听到一些机密的信息,但太子在书房向来只谈公事,那些秘密的事从不在书房讨论,所以十多年来,陈万也没有替丞相探听到太多有价值的信息。丞相呢,倒也不急,让他在东宫呆着,万一有用得着的时候。
皇帝回宫后的第二日,开始上朝。这一日,大殿里格外拥挤,除了三公九卿之外,太子、宁王、肃王和安王也都在。东宫的太傅和少傅也来了,执金吾石坚也在。皇帝刚坐在龙椅上,众臣拜过之后,宁王立即出列向前走了几步。
“父皇,入秋围猎之时,儿臣险些丢了性命,是太子派人刺杀儿臣,还请父皇彻查此事!”
宁王说得有些激动,丞相一边的人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太子也上前大声喊道,
“父皇,儿臣没有。儿臣是被冤枉的!”
皇帝有些不悦,怒斥道,
“都给朕住口!”
顿时,大家都安静了。皇帝先看了看宁王,用温和地口气说道,
“宁王,你在围场遇刺的事朕都知道了。你的伤势如何了?”
宁王带着委屈的表情回话,
“多谢父皇关心。”他摸了摸被砍伤的右臂,“太医说,若那刺客的刀再砍深一点,这条胳膊可能就废了。”
众臣中又是一片低声骚动,皇帝听他说得如此严重,也不由得有些心惊。
“王太医是治疗外伤最好的太医,一定要让他给你好好医治。”
“王太医已经看过了,他说这条胳膊要想痊愈,至少需要百天。他让儿臣在家静养。”宁王回话。
皇帝说,“好,那你就听王太医的嘱咐。”
宁王回了句“是。”
皇帝转而看向太子,
“太子,刺客中怎么会有东宫的人?”太子连忙回话,
“父皇,儿臣实在不知。那人的确是我书房的佣人,但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刺客当中,这事有儿臣也想知道真相。”
一旁的丞相说话了,
“陛下,西岭围场乃是皇家林苑,举行围猎之时更是戒备森严,刺客是如何进去的?老臣想不通啊!今年的入秋围猎可是太子亲自主持的,在围场内外视察巡逻的人也是太子安排的吧。”
太子说道,
“今年的入秋围猎是我主持不假,但安保巡逻的工作还同往年一样,是执金吾负责的。”
皇帝怒声喊道,“石坚!”
石坚吓得连忙跪倒,
“陛下!臣有罪!围场里出现刺客,臣难辞其咎。但是,但是,入秋围猎当日,各个入口都把守严密,并没有放任何一个可疑之人进入围场呐!”
丞相接过话,
“这么说来,那刺客极有可能是提前埋伏在围场中的。可是,入秋围猎开始的前五日就会封林,而且要接连五日都有士兵在围场内外巡逻。石大人,是不是你的手下偷懒,没有好好巡逻呢?”
石坚说道,
“不会的。参加入秋围猎的都人不是皇子就是公子,个个身份尊贵,关乎他们人身安危的事,臣怎敢让下属疏忽?不过……”
宁王追问,“不过什么?”
石坚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