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人都指证东宫故意推到院墙,意图侵占了青柳巷,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郑令辩解,
“大人,他们一定是窜通好了一起诬陷东宫。太子平常都不住西别院,怎会无端扩建?”
魏殊略微笑了一下,
“据本官所知,青柳巷虽巷子不宽,但四通八达,而且是肃王府的人进出皇宫的捷径小路。太子是嫌青柳巷太吵,还是有其他用意,就不得而知了。”
郑令心里咯噔一声,以他一个家令的脑子,断不会想到大理寺卿能牵扯出这么深层的动机,脸色不由得更加难看了,
“大人!太子绝没有提过要扩建西别院,西别院的部分院墙确实是出现了松动,在下让杨福旺找人,也只是要修葺院墙。在下说得句句属实,绝无假话。至于为什么这些人会诬告东宫,杨福旺会出卖主子,这背后定是有人指使。还请大人明察!”
魏殊又一拍醒木,
“今日就审到这里。把这些人都带下去,好生看管。明日再审。”
东宫西别院,太子率更令周文请来了两位经验丰富的泥瓦匠,还带了七八个家丁,来到了倒塌的院墙这里,两位泥瓦匠观看着院墙倒得这么彻底,便说院墙是从墙根开始倒的,而不是自上而下。另外,即使连下几日大雨,墙基处没看到明显的积水,说明墙跟儿不是被水侵蚀,而是由于地基不稳墙才塌的。
他们让家丁把墙根儿多余的土疙瘩全部清理出去,露出了清晰的一条墙基。然后两人蹲在那里仔细观察,竟然发现墙基上有一排均匀的小洞,虽然有的只剩下残缺的半圆形,但依然可以看得很清晰。周文等人也很惊奇,其中一名泥瓦匠说,
“大人,您看。就是这些小洞导致墙塌的。这些小洞如此均匀,且洞口纹路非常清晰,显然不是被水侵蚀或者天然形成的。”
周文瞬间明白,
“是人为的?”
那人回答,
“正是。而且还是一个手艺很高的人。”
周文深吸一口气,
“原来如此。你们在此处继续寻找线索,我去禀报太子殿下。”
周文一路小跑去了太子的书房。
“殿下,殿下。”太子放下手中的书,
“什么事?”
周文上前说话,“回殿下,果然不出您所料,那墙塌得果然蹊跷,是有人动了手脚。请您移步去看。”
太子立马起身,“走。”
太子与周文一起到了西别院。他看到那些均匀的小洞也就明白了。
“这些小洞是从外墙还是里墙打的呢?”
其中一个泥瓦匠回话,
“回太子殿下。是从外墙。”
此时,有人过来报信,
“太子殿下,大理寺传出消息。原告和几个目击证人都一口咬定是东宫故意推倒院墙,意图扩建西别院。另外,府上负责打理庭院事务的管家杨福旺也这么说,显然是被人收买了。大理寺卿甚至还怀疑到了,太子殿下您想要侵占青柳巷,意图阻断肃王府的人进出皇宫的捷径。”
太子气得直想跺脚,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些人居然能编出这么阴险的理由!真是岂有此理!”
太子稳了稳情绪,
“周文。”
周文连忙过来听命,
“明日开审,你带着两位师傅去大理寺,一要说明院墙是有人故意从外墙设法弄塌的,让大理寺派人来查。如果他们怀疑是咱们自己所为,你便提出验尸,要求大理寺的两名仵作同时验尸,其中的方仵作,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他不会说谎。”
第二日,周文带着两位师傅去了大理寺。守门的衙役去报,
“大人。东宫的人求见。”
魏殊思忖半晌,让把人放进来。正好此时也到了升堂的时间,昨天的那些人又被带了上来。周文等三人也进了大堂。
“大人。在下是东宫太子率更令周文。关于院墙倒塌一事,我们有重要发现,特来禀报。”
魏殊打量了一下周文,
“哦?有何发现?说来听听。”
“回大人,院墙是有人故意弄塌的。”
一旁的陈氏听了冷笑一声,
“院墙可不就是你们故意弄塌的吗?”
吴大也附和,“对,就是你们故意弄塌的。”
周文不理睬二人,继续说道,
“大人。请派人去西别院查看,院墙是有人故意从外面用了一种巧妙的方法弄塌,然后栽赃陷害东宫。”
陈氏等几人的脸色顿时有些微妙的变化,但没被人注意到。
周文又说,
“不仅如此,我们怀疑死者的死也有蹊跷,东宫要求验尸。”
陈氏一听验尸,脸色再也装不住了,立马哭着反对,
“大人!不能验尸啊!我丈夫已经不在了,不能再惊扰他了。大人,还请您给草民做主啊!”
周文看到陈氏的表情,更觉得可疑。
“大人。验尸是审案的正常程序,不验尸怎能了解死者的真正死因,死者家属这般阻挠,难不成这尸体真有什么问题?”
陈氏这下更急了,
“你,你胡说!我丈夫是被墙砸死的,你们休想抵赖!”
周文转过去对魏殊说,
“大人。还请立即验尸!”
魏殊对验尸的要求提不出反驳来,这的确是正常程序,不过他也不知道这尸体究竟有没有问题。
“来人,去请张仵作来。”
衙役领命正要去,
“且慢,大理寺有两名仵作,为了准确起见,劳烦两名仵作一同验尸。”周文说得有道理,魏殊只好答应了。
不一会儿,两名仵作都到了,众人移步停尸房外的院子里,两名仵作进了停尸房,大理寺少卿也跟着进去了。两名仵作同时开始验尸,死者的尸体被墙砸得十分严重,全身上下都有明显的外伤,脊柱和腿部都有骨折,脸部也已面目全非。乍一看,的确是外伤致死。
张仵作先说话了,
“大人,此人全身都几处明显的肌肉和骨骼被挤压碎裂的痕迹,他的头颅也裂开了,这块伤应该是他致死的原因。所以,可以初步判定此人是被重物击中而死。”
一旁的方仵作说道,
“的确,初步来看,确实像是头颅的这块伤要了他的命。”
他还在一边说,一边检查尸体,突然他觉察死者的腹部有些不对劲,
“张仵作,快看!”
张仵作凑过来看,方仵作继续说道,
“死者的腹部略微隆起,正常的人死后,腹部都会扁下去的。而这具尸体不一样,张仵作,你应该知道这种现象是何引起的?”
张仵作仔细看了看死者的小肚,没有做声。
“通常溺水后的人腹部都会是这样的。”方仵作自问自答。
张仵作却反驳道,
“方仵作,重物压在腹部,导致内部的各种器官移位,堆积在一起,也是可能造成现在这种现象的。”
方仵作不予反驳,
“说得有道理。不过,死者有没有溺水,还有一种方法可以证明——解剖。”
没等大理寺少卿发话,方仵作就拿起事先准备好的工具刀在死者的肚子上划了下去,果然,死者肚子里有积水。
方仵作拿起镊子,从里面捏出来一些黏黏的东西,
“张仵作请看。”
张仵作嫌恶地勉强看了一眼,
“这是水草。”方仵作说道
“死者曾经溺水,溺亡也可能是死因。”
站在远处的大理寺少卿问道,
“那究竟哪一种是真正的死因,如何判定呢?”
方仵作又看了死者的咽喉处,同样发现了水草和泥沙。他转过头来对大理寺少卿说,
“回大人,办法很简单。看死者伤口的血便可知。如果一个正常人被重物砸到,他伤口流出的血是鲜血;而如果一个已经死了的人被砸了之后,伤口也会流血,但流出的就是暗黑的死血。张大人,有劳你辨别一下,死者伤口处的血是死血还是活血。”
张仵作不情愿地仔细看了看,对着方仵作,他不好说谎,值得承认。
“是死血。”
方仵作微微一笑,
“回大人,验尸结束了。可以完全确定,此人先死于溺水,后被墙砸。而且死者在前一天夜里就已经溺水身亡了,次日早上又被墙砸,时间间隔足足一个晚上。”
几人出来一同公布结果,陈氏一听,当场吓昏了过去。其余人也一头雾水,他们并不知实情。
周文上前,
“大人。陈氏诬告东宫,此案并未了结。”
这会儿,派去实地查看院墙的人也回来了,其中一个领头的走到魏殊跟前,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魏殊无奈,
“来人,把陈氏泼醒。”
事情败露,陈氏与吴大坚称两人是主谋,不曾受任何人指使。吴大与陈氏在陈三活着的时候就有私情,陈三是醉酒溺水而亡,他们早就听说东宫要扩建别院推倒院墙,于是就想借着尸体捞一笔钱,所以就有了后面的事情。至于如何让院墙倒的这个技术活儿,吴大在做小买卖以前就是一个手艺很好的泥瓦匠,这事难不倒他。案发当天,吴大与陈氏一起在五更天去了青柳巷,然后制造陈三被砸死的场面后,两人又各自返回家中,再按往常时间先后出现在青柳巷。
至于东宫推院墙扩建别院的假消息杨福旺死不承认,只说自己当时从郑令口中听到的就是如此。魏殊只好把他关押起来,继续审问。谁知第三天,大理寺传出消息,杨福旺在狱中自杀了。
于是,魏殊宣布杨福旺假传消息陷害东宫,事情败露后畏罪自杀,诬告东宫的两名主谋也认罪伏法,就此结案。太子曾派人暗中调查过杨福旺究竟是怎么死的,得到的结果是他的确是自己撞墙而亡。
院墙风波告一段落,尽管东宫人人知道这是一场有预谋的陷害,但到头来也揪不出任何一位背后指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