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年前,有一个年轻人拖着病恹恹的身子来到了北方,并非是中州北方的凉州北凉郡,而是跨过最北的那片天凉草原,到了北漠。
一个属于云荒,却不属于中州的地方。
那里,只有零星一些蛮人做着买卖生意,而这些蛮人无论再如何荒落野蛮,依旧是人。但与他们做生意的,则是那些绿油油的体型庞大的种族,兽族。
兽族人的寿命在当今的几个种族中不算是最长的,但也有兽王千年岁月的事迹,所以,活了近两百岁的乌迪尔,在当时,已然不属于过分年轻的兽人。
然而,当看到二十几岁病恹恹的江玉寒时,他还是觉得自己太年轻了,亦或者说,太弱了。
当时的江玉寒,咳嗽声不断,可是他的两只手,拎着两个兽人。
两个仅剩一口气的兽人。
后来的故事便是老生常谈了。
江玉寒以雷霆万钧的气势以及能力,统治了中州以北的那片沙漠。
再后来,陈国丢了北方的疆土,兽族取得大胜。
一切的功劳都是智者江玉寒取得的。
这一点,其实每个兽人都知道。
可是,他们似乎忘了起初在江玉寒手上那两个只剩一口气的兽人。
当然还是有一个兽人一直记得那一幕。
这兽人自然就是乌迪尔。
在他眼里,那两个兽人,无论变成什么样,都是他的族人。
兽人强大,兽人善战。在他们的生活方式里,打架,战斗这都是常事。而强者为尊,也在其中。
但兽人,从来不杀兽人。
因为无论多么生气愤怒,他们都知道,那是他们的族人。
“将军!我们杀了他!”
看着奥金的尸体,乌迪尔身旁的一些士兵愤怒道。
“将军!我们杀了他!”
而后,又有士兵重复着方才的话。
乌迪尔看着那具尸体,异常愤怒。
对于战死于沙场的兽人,他们获得的,是一份荣耀。而在自己营中被杀的,那就是一份屈辱。
“他的命,输给了江玉寒。”
许久,乌迪尔才说了这么一句。
“可是将军!这是咱们的族人!”
“我知道!”
乌迪尔用手抓住说话的兽人沉声说道。
“就这一次!”
“将军!”
“不会有下次了!如果有,杀了他!”
乌迪尔将自己的手从兽人身前撤回。
他的语气恢复到如初的平静,然而心中的波澜,并未散去半分。
一直以来,兽人大将军巴图鲁是他们的主心骨,而后,智者领导他们变得强大。可如果这二者都不能再带领他们,他们只会依从另一位兽族将领,兽族将军乌迪尔。
听着乌迪尔逐渐恢复平静的语气,士兵们都感到诧异。
“非我族人,其心必异!”
乌迪尔向营外走去,头也不回的说了这么一句。
这是乌迪尔离开营帐的最后一句话,而这句话,却逐渐点燃了整个兽族大军那即将熄灭的属于自己的那份荣耀:兽族的荣耀。
乌迪尔离开军营,向着离军营不远处的一座荒山走去。
北山是山,而北山周围,其实也是山,寒冬时节,这些山相较于北山的那座主山,显得格外落寞。
然而此刻的这份落寞,倒是可以让乌迪尔静下心来。
这些时日,他有些累了。
大将军巴图鲁坠崖身亡,智者江玉寒烧杀兽人,狼崽子江恨进入武道殿。
仅仅三日,整个兽族军队都面临着崩塌以及重组的改变。
而唯一能够完成这场巨变的,只有他这个彻彻底底的兽族将军。
十几年后,细江断流,届时人族必然要反扑,若是浑浑噩噩听从江玉寒的那种领导方式,兽族,必定大败。
想到此处,乌迪尔终于不由的叹了口气。
“非我族人,其心必异。这话真的不像兽人能够说出来的。”
山中某处被白雪覆盖的松树群里,忽然传出了声音。
乌迪尔听着这声音,眼神有些警觉地看着。
“你和巴图鲁果然不同,即便不知来者何人,但依旧能够如此镇定。”
那声音从远处渐渐传来,在这孤寂的山林之中,似乎更加显得幽静。
“出来吧,我不喜欢装神弄鬼的人。”
乌迪尔冷声说道。
“果然,你从一开始就不喜欢江玉寒,以及江玉寒身后那传闻的鬼神。”
声音逐渐近了些,乌迪尔看向那声音的来源之处。
白日的冬季白雪在无人踏足之时显得尤为白净,天上的阳光更是映照的有些耀眼。
但当那人出现的时候,这白净也好,耀眼也罢,都不及他一分。
来者是个少年,着一身白色素衣,映衬在白雪之中,更显得优雅高尚,而那脸颊,更是美上了天际,就算是邺城皇都里的那些贵妃美嫔都不及他一二。
那如同瀑布般直顺的长发,若不是被一缕青丝捆住,扎于脑后,定然觉得,这绝尘的白衣少年,是个仙女。
唯独身后背着的巨大木匣,似乎拖住了这仙女,亦或者说是仙子,否则,他便飞到了天际之上。
若是常人看去,绝对会迁怒于世间的不公,居然会有这么俊美的容颜。胜过一切美人,胜过一切才俊,完完全全不属于世间的天仙模样。
不过,在乌迪尔眼中,甚至心中,这世上啊,就没有什么仙女仙子。
他看着眼前这个个头与江恨差不多,但性格仪表甚至眼神都与江恨截然不同的少年,微微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