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
“别装了,蠢狐狸。你是不是忘了我也能听到你的心声?”
她闻言轻叹,面前的惠惠面容一转,又变成那个风采无限的绝世佳人。我紧握双拳,那张脸对我的诱惑实在太大,那是唯一能吊起我内心欲望的面容,不抱着必死的决心是绝对打不下去的。我一挥手,她伪造的卧室全部破碎,窗户的碎片聚拢过来,作天女散花向她进攻。这一次是打中了的手感,我已经渐渐可以掌控这方世界了。
她摘下脸上的玻璃碎渣,伤口立刻复原,舞动裙摆,四周变为一片空白。她惨笑说道:“梦魔在梦中败给人类真是一件不愉快的事啊。啊,这次我真的放弃了。干脆就让我杀了你吧,不会痛的,会很快乐的。”
可是,你的心在说:好累,请杀了我!
她听到我的心声,脸扑得红了,看来口是心非是一个非常难改的习惯。
“最后一招定胜负吧,我已经知道你的破绽是什么了。”,我如此宣告,然后张开双手。四周的空白又变回了影蝠山。人在自己的梦里,对越是熟悉的地方,掌控力就越强。
这里的一草一木,我都熟悉。我指向她,一瞬间所有的山石拆解,泉水倒流,统统化作利刃,几乎要将她切碎。她只是站着,露出得意的笑。再回眸时,山石化作繁星,流水一抹月影,尘归尘,土归土。我再次感到身体不能自控,但这并非是以前那种控制,而是一股强大到令人窒息的力量在压迫。我勉强抬起头,苦笑道:“这样啊,这就是你都执念了啊。”
妲己瑰爱着爱文,愿意为他杀人,为他而死。爱文对妲己瑰的爱,与此等同。
妲己瑰呼喊,爱文就会来救她。
挡在妲己瑰面前的是爱文,毫无疑问他现在正锁在我的灵魂深处,空度日月。这里的爱文是妲己瑰心中想象,是她梦里的执念。
脚下的影蝠山徒然升高了好几倍,我听着她的记忆,这是一座叫作“天子峰”的山峦。爱文负手站在山顶,他吹一口气,天地便完全颠倒过来。千百万的水流、火焰、电光、风暴、巨石、利刃,全世界所有的恶意都涌向她,涌向他们。我又变成了观众,这一次,她的世界里没有我。他们面对的是什么呢?几百人,几个国,是全世界。她的梦里,站在对面的家伙一个比一个面目可憎,凶神恶煞。爱文的力量如春风化雨,把这一切都变为无形,她站在他的身后,全世界的恶意加在一起都无法伤他分毫。
“现在,请你认输吧。”,妲己瑰如是说道。
下一秒,我变成了凶神恶煞里的一员。我感觉面前的对手仿佛无所不能,他就是这个世界里的神。我的理智告诉我:毫无胜算。
她声音甜美,但这份温柔并不属于我。她说道:“这就是我的英雄。谁也没办法战胜他。既然是梦里,那我也做一个我的梦好了,不耍什么小手段,不玩什么蠢计谋,全部交给他就好。”
我承认我胆怯了,我在我的梦里被爱文追杀,无处可躲,无处可逃。用尽全身力气也毫无还手之力,我曾想象自己拥有与他同样的力量,但是失败了,我并不能理解和他拥有同样的力量是怎样的状态。那个人,爱文,他一定是活着时就真的拥有这样的力量,我即使做梦也梦不到的力量,真真正正的,神的力量。
我知道该来了,我的败北。
攻击如狂风暴雨,在我耳边炸响,这是将整个世界都席卷进来的爆炸。比夺走上亿人生命的“纽约氢弹”还要壮观几千倍,几万倍。用这样的力量用来杀死我实在是太过大材小用了。
但……
“是你输了!”,我倔强地站着,静静地看着梦世界的崩溃。
所有的爆炸、水流、火焰、电光、风暴、巨石、利刃统统都挡在外面。说到底,这是我的梦。而我的世界里,最强的不是是神明也不是佛陀。
是他,他背着背篓,一身泥土,脸上还有血迹。左手拿着玩具风车,右手握着馒头。
那天,那个人拜祭过母亲的墓穴,把我放进背篓,这一走就是两万里。哥哥的背篓里装得下整个世界,背篓就是世界上最温暖的地方。
我们一步一步地逼近。
而狐狸她早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已经无暇顾及我们了。他们的故事该结束了:我看到了她抱着爱文,依偎在他的怀里。谁也无法伤那个神分毫。但是,一柄锋利的匕首刺穿他的胸膛。
天子峰的山顶寒风瑟瑟,雪埋没了血迹。
“是我杀了他,他本可以长生不死的。”
她来到我的面前,垂下双手,毫无防备。她为自己的双手戴上手铐,脚上拴上铁链,铁钩刺穿琵琶骨。
她认输了吗?不,她认罪了。
神因何而死,死于爱情。
我的目的正是如此,我俯视着她说:“你们都是已死之人,该放下了。他已经原谅你了。那天的梦境略有不同,他说,是他杀了你!狐狸,作为童年玩伴,你可以听我一句劝吗?你也快些原谅他吧。”
她哭着笑道:“你们男人都一个样,总爱美化自己的记忆。他杀了我?爱文,他怎么可能舍得杀我嘛。”
我和她一起看着天子峰上故事的后续,妲己瑰杀死了爱文,然后,她自杀了。爱文的身体化作点点繁星飘向天际,神有神的死法。妲己瑰胸口插着匕首痛苦,无力地拥抱那些繁星。现在我已经知道,那些繁星飞往何处。我挥一挥手,脚下泛起漩涡,她见了他,先是一惊,后是一喜,最后又哭了。
我也流泪。
“再见了,我的初恋!”
那一天我夺回了我的梦境,我的灵魂深处有两个人被铁链锁住。
一个是神,一个是梦魔。
他们在梦里都有绝对的力量,比我这个梦的原主人好用多了,他们各自给自己上了枷锁。
而我,也不用再担心被夺舍了。
好在他们时光不尽。
我醒了,记得那天,月色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