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吟游诗人们的故事,人的坦然往往应该是一种“我已经做到了我能做的一切,所以哪怕我死了也无所谓,剩下的就交给你了挚友”。这是出现在几乎所有吟游诗人的故事之中的模板,勇者的队友因为大局陷入了劣势,于是主动赌命为勇者争取机会。
他没想活也不在乎能不能活着,求的是做好自己能做的一切的坦然,仿佛看穿生死的平静和释然扑面而来,让人油然而生敬畏之情。
而耶梦加得做了个完美的反面例子,她说她接受成为棋子的命运但不想接受成为棋子可能会死的现实。
这个不知道是什么生物但看上去是个漂亮妹子的家伙抱着奈文摩尔的手,让贝纳莉斯有些沉默。
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声讨耶梦加得如此坦然地承认自己怕死,还是因为这女人顺势就用了自己的身体优势就摸到了奈文摩尔的身边而生气。
“我知道了。”奈文摩尔十分理解,所以他认真安慰道,“不过大家迟早都会走到这种局面的。”
因为遇到问题的并不是他,所以奈文摩尔十分坦然,透露着一种看透世俗的沉静。
“我们是因为有用所以被选中的人,家长们觉得我们有用,于是给我们机会。”
“但拿到这种机会就意味着我们必须成为他们的棋子,这就是最开始的交易。”
有用,被投资。
投资的目的放之四海都是赚钱,很少是因为善良所以好心栽培,他们有目的,你有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这是最初的交易。
如今他们给了机会,需要你履行义务的时候,你也是真的跑不了。
起码奈文摩尔没觉得自己或者耶梦加得可以当只进不出的貔貅,好处我拿了,需要我履行的义务我们另谈。一切做得到的都不答应,做不到的统统答应,这种本事还是挺高的,暂时不是他能够做得到的。
耶梦加得想了一下,“所以如果你面对这样的困境,你会怎么做。”
她没好奇心,就是想验证一下奈文摩尔的决定是否和她的想法一致。
“我会和你一样找个也许能解决麻烦的人抱大腿。”奈文摩尔毫无迟疑,“这活挺麻烦的,我和你合作是求财求权,你平日需要我帮忙我都得考虑考虑要怎么做,现在你想要我的命,我就真得考虑怎么背叛你了。”
又不是拿钱就一定要办事的,我办事不是因为我信守承诺,是因为不信守承诺的代价有点大,所以我才决定遵守诺言的。
可怎么大的代价也不能大过我的命啊,我求财求权,结果你想要我的命,那可是不行的。
果然。
耶梦加得的眼角稍有一些抽动。
“这就是事情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所以总是能够轻描淡写地安慰别人。”她面色不变,还是接受了奈文摩尔的回答。
“如果你愿意管这个叫安慰的话,那确实。”奈文摩尔耸了耸肩,“不过我觉得我只是描述了一个简单的真相而已。”
更直观的说法是,愿意投资奈文摩尔的人并不是只有一方。
任何一笔生意的合作方都只能是表面朋友,他们合作是因为利益需求,这种关系总是相对牢靠。但也正因为他们是为了利益而合作,而一切合作最后总是逃不开利益的分配,这也决定了他们只能是表面朋友。
你想要拿多一点,他也想要拿多一点,利益分配决定了大家没办法真的成为朋友,但你选择了他合作,往往也意味着这是所有选择里你觉得最为合适,能够带来最多利益的选择,从这一点出发你们又必然是朋友。
所以奈文摩尔很少愿意在这种合作上谈感情。
开价,你觉得合适你就是这一边的人,不合适你就选择另外一边。
决定了这些的应当是你本人的价值,你先有了价值,然后对方选择了投资你。
在这件事情上千里马和伯乐的案例是不成立的,千里马真的有很多,通常情况下确实是伯乐要比千里马重要,他点了你,你的天赋才有兑现的机会。
但另外的一些情况,是你先有了这样的天赋,伯乐出现在你面前是因为他做了很多的调查研究,最后发现只有你这样的天赋。而他想要做成某些事情,必须得是你这样的宝马良驹,而不是随便的什么千里马都能够成功。
自负地说,在离开教廷之前,奈文摩尔一直觉得自己就是这样的千里马。
至于说后来发现对于这个世界也许真的有唯一的千里马,但肯定不是自己的时候,已经是离开教皇国的事情了。
毕竟那个时候对神明的敬畏太少,总是觉得自己也有机会成为神明。
奈文摩尔看了一眼贝纳莉斯,神色越发的温和。
小姑娘歪了歪头,不知道为什么奈文摩尔突然变化了表情。
“你总要有得选,才能够和别人谈价格。”奈文摩尔做出了某种总结,“不过遗憾的是,你没得选。”
既然是生意,就没有说他选择支持你所以大家要谈感情,你要感激他支持你所以一定要选择他。
奈文摩尔当时也没有机会跑路,和耶梦加得一样,他们都必须选择自己的上方的老大效忠。
耶梦加得拒绝不了奥丁,所以她现在明知道自己会成为落子的棋盘,也不可能拒绝把自己的命压上去当赌注。
耶梦加得陷入了沉默。
她怕死是一件毫无疑问的事情,无论是奈文摩尔还是耶梦加得,他们都不会否认自己在这方面的顾及和担忧。
她保持缄默,奈文摩尔当然乐得如此。
在给予承诺方面奈文摩尔习惯性保持沉默,虽然他一直都是一个答应了也不一定做到的人,但这种事情还是尽量少做。
做不到就不要承诺才是比较正常的状态,答应了做不到偶尔玩玩还行。
在这种氛围之下奈文摩尔仍旧稳步驱车,贝纳莉斯的眼睛轻轻转动,还是没有说出什么。
片刻之后,一行三人回到了贝纳莉斯的家。
在家里贝纳莉斯就要活跃的多了,但这一次不太行,某种困意牢牢地席卷了她的脑海,让她主动的开始进入睡眠。
奈文摩尔活动了一下手腕,决定作为学生家长,为学生不能按时上课这件事情做点什么。
“我就知道你们这群邪教徒没文化是有原因的。”他回头看向了城镇,神色寡淡,“自己不上学就算了,还不让别人好好上课?”
“真畜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