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爷是装糊涂的高手,对于一些默认的游戏逻辑,大家都是这样的态度。
可以知道也可以不知道的,通常都是不知道。
耶梦加得想要跑路这件事情是瞒不住奥丁的,不过她不是蠢到到处去宣扬,就没有人有证据证明她的进修是跑路。
不能证明的错误在结果上就是没有发生,这样的判断逻辑是通用的。
“但我觉得你跑不掉。”
奈文摩尔是个很好的司机,开车平稳迅速的同时也确实能够和乘客天南海北的胡侃,确保大家都有点话可以说。
“如果有正常的工作放在身上,那就没办法跑了。”耶梦加得微微颔首,“这也是游戏的一环。”
身份决定了立场和要做的事情,作为王女,耶梦加得可以带着索肯德尔的名誉去教皇国留学,但相应的,她的身份也自带了某些必须履行的责任。
责任可以有做不好的时候,但不能有不去做的时候,王女当然要对这个国家的利益负责。
不过这里面有没有别的玩法呢?
当然是有的,想要履行责任的前提是有这个机会,把报国无门拉出来,耶梦加得当然也可以放弃索肯德尔。哦,对了,报国无门是索肯德尔放弃了她,不是她放弃了索肯德尔。
身份附带的责任可以按住她的一切计划,让她先于自己的跑路计划之前,为了这个国家的利益付出。除非她舍弃这个身份,但通常来说,血脉身份的认可和否决都是大人的权力。
更直白地说,她是不是索肯德尔的王女,决定身份的权力在奥丁。
奥丁承认她就是,奥丁不承认她就不是。
至于说她本人会不会想要玩一些“我今天放弃姓氏当一个普通人”的花活,只能说基本不可能成功。
你宣布的放弃不仅在法理上没有意义,在道理上更没意义。
几乎与奈文摩尔的宣称对等,耶梦加得眉头微皱。
王城来电,她的出逃计划被直接制止了。
她的表情变化极为明显,以至于贝纳莉斯轻易就能够看出来。
奈文摩尔也看出来了,所以他一语不发,就当作没有看到。
仅以奈文摩尔的经验来说,但凡轻易能够读懂的情绪,而不是你通过术法之类的手段窥视到的大脑活动,一般都可以概括为对方希望你知道的。
在这个灵魂可以充当货币做生意的世界里,一个人的大脑里的思想从来都不是能够完全遮掩的东西,纸面伪装算是最基础的环节,虽然不一定有用,但连这个环节都做不好的人基本是很少的。
这个理念拓展出去,就是你窥视到的东西也可能是别人故意让你看到的,但这就是反转再反转式的逻辑了,并没有实际参考的价值。
“问我。”耶梦加得歪了歪头,“你不关心我的表情变化?”
“表情变化?”奈文摩尔神色如常,“我在驾驶位上,你坐在后车座,我看不到你的表情变化不是很正常?”
贝纳莉斯轻哼着看向了窗外,语调都是欢快的,就像是窗外有什么颇为值得留恋的美景,她一直在看,没有观察过车里发生了什么。
两个人同时拿出了自己看不到的理由,所以他们当然也不知道耶梦加得的表情有所变化。
看不到,不关心。
“被截停了。”耶梦加得话语干脆,“应该有人在监控我,或者他们在监视你。”
刚有的想法就被人截停,耶梦加得毫不怀疑是自己被监视了。
但这种事情还是扯上奈文摩尔,把自己塑造成被奈文摩尔牵连的形象,反正他也不可能知道究竟是谁在监视谁,毕竟连耶梦加得自己都不知道。
“所以你现在不得不为国捐躯了。”奈文摩尔调侃道。
对于一位在王国贵族序列里混饭吃的王女殿下来说,阻止她最好用的理由当然是给她一个保护索肯德尔安全和平的理由——危险来了,所以你得顶上去。
这类事情奈文摩尔还是蛮熟悉的,以至于他第一时间就可以开始调侃,几乎不需要什么思考。
“是守护索肯德尔的安全与和平。”耶梦加得不得不出口纠正,“我不一定会死,只是会遇到某些麻烦而已。”
先纠正,然后肯定。
正常情况内部不会有人希望她死,已经被点菜的情况下,可想而知这位日常的生活还是蛮轻松的。
敌人都认可的菜意味着耶梦加得归属于威胁性不大的情况,几乎不存在她凭空上位的可能性,大家的内部倾轧也不至于扔到这种人头上。
但现在的情况是,有人盯上了索肯德尔。
这时候敌人认可的菜就不是一件好事情了,你得菜且坏,让敌人觉得你活着会给你的国家带来足够的麻烦,他们才会在点菜结束之后继续给你活着的机会。而耶梦加得就不适合这种评价,她的实力并不算强势,符合点菜的范畴但却常年掌控着索肯德尔的先遣军攻城拔寨,属于战术人才。
一个能干但实力不强的敌人,这种情况下被点菜就意味着会成为突破口。
毕竟她太适合杀一杀了,没什么风险但又有不小的收益。
这一点耶梦加得知道,她的队友和对手也都知道,这也就意味着她的生死会成为一盘大家博弈的棋局。
队友要用她的小命来钓鱼,对手可能会入局也可能会假装入局暗度陈仓。
但不管怎么说,压在局面上的都是她的小命。
耶梦加得抿了抿唇,她对被送上赌局这件事情没什么情绪,毕竟她发现问题的第一反应也是把烫手山芋送给自己的兄弟姐妹。
自己都玩这种手段了,当然也得对被这种手段玩有一定的心理准备。
“但我怕死。”她说这话的时候毫无犹豫地伸手捏住了奈文摩尔的手腕,“我能够接受自己会充当棋子这件事情,但我真的很怕死的。”
她重复了两遍。
贝纳莉斯被这种坦然震惊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