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沉默地看着巴洛克斯，他抬起了烟斗，用着相当凶恶的气势狠狠抽了一口。

烟雾中隐约闪过了一道猩红色的身影，巴洛克斯举起双手向后退去。

“先说好，我虽然犯贱，但我不想挨打。”他笑眯眯地说道，相当英挺的面孔正义凌然，唯独话语让人语塞，“别打我，我背后有人的。”

“吉拉尔多先生，你也不希望教廷的使者刚来到贵国，然后就突然死了吧。”

吉拉尔多确信巴洛克斯用的绝不是真身。

他是术士，玩弄灵魂的好手，可以在任何一个捏造的傀儡身上进行神降，横跨大半个国家来战斗。

巴洛克斯是炼金术的大师，他在玩弄灵魂和制作傀儡方面的造诣不会逊色于任何一位术士，某方面说他们的日常工作其实是一样的，通过消耗他人的灵魂和血肉，来为自己的道途添砖加瓦。

杀人的手段在这些人身上相当完美的体现了什么叫做为了不被杀而浪费时间去学习的东西，没什么兴趣，但活着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所以得学。

倘若这并非精神降临，吉拉尔多无法确定自己的脸色是不是已经有些发绿了。

这些怕死到了极点偏偏有无数替命手段，所以反而可以不怕死，于是当面跳脸的混蛋是真的恶心。

即时是同样管用这种手段的吉拉尔多也觉得不快。

事件有问题是用脚趾头都能够猜出来的。

昆古尼尔是索肯德尔的大君，那位奥丁冕下的配枪。

在历史没有明确记录的时间里，这位凡人的君主从北方的森林里走了出来。他离开那座森林的时候，肩上已经扛着昆古尼尔了。

昆古尼尔号称悬挂高天之上，一旦射出就必定命中敌人，永不失手的流星。它的铸造工艺属于是个长了眼睛的人都能够看出来的精灵工艺，而更加无法遮掩的是材料。

真正的炼金术大师从来不相信化腐朽为神奇的虚伪说辞，垃圾材料怎么搭配都配比不出来珍贵材料的效果，等价交易的基础规则就是如此，你想把一块废料打造出来，就是需要付出数倍于珍贵材料的代价。

昆古尼尔的必定命中，不是因为奥丁的实力也不是因为铸造它的人的工艺，仅仅是因为这是神明的赐福。

或者用另外的尊称，庇护精灵的神祗，地位等同于【天父】的古老神明，世界树【尤加特拉希】。

在神圣帝国分裂之后，北方的混战被奥丁所终结，但他所建立的也并不是人类的王国。他从森林里出来之后，索肯德尔就已经是精灵王庭的附庸了。

吉拉尔多的眼神恢复了平静，正因为双方的惯用手和研究手段相似，所以他确信自己暂时无法杀死巴洛克斯。对方是在用自己的背景在刀尖上翩翩起舞，对着他扭屁股疯狂跳舞，但这并不意味着巴洛克斯活命的底牌是他的背景。

会玩弄灵魂的，没有人会把自己活命的可能交给别人。天下有背景的人往往不会只靠背景吃饭，这当然是一张好牌，不过你出生就有了这样的好牌，总不能十几年或者几十年后还是只有这一张好牌。

杀不了，那就只能够当看不到了。

“昆古尼尔的丢失在你的揣测里是冕下的计划···”他张口就是反驳，但片刻之后却陷入了沉默。

巴洛克斯笑眯眯地说道：“说下去，师兄，继续你的猜测说下去。”

他和吉拉尔多当年在翡冷翠一同求学，两人同处一位老师门下，回忆起过去互相扛着对方喝酒，从事炼金实验的师兄弟情谊，两个人都在想办法怎么把对方给整死。

吉拉尔多摇了摇头。

最好的情况，枪丢了是谎言或者是奥丁有自己的计划。这当然是很扯淡的情况，主动弄丢了一样东西却要大张旗鼓地让别人去找，他总不至于是年老的快要死了，忙着挑选自己的继承人，所以故意用这种手段来测试自己的孩子们。

可在能够揣测的范畴之中，这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起码这意味着昆古尼尔还在他的掌握之中。

如果奥丁真的失去了昆古尼尔呢？

武器对于君主来说往往不该具备唯一的价值，你不能将所有的希望都委托在某一个不是你的人身上，除非你真的已经没有选择了。

昆古尼尔有作为武器的价值，但它更大的价值是作为神权庇护的象征。

君权神授，神如果拒绝授予这种权力呢？

吉拉尔多脸上蒙上阴翳，不敢做这样的考量和假设。

巴洛克斯慢悠悠地看了一眼天空。

在北境的天下，据说这位大君冕下可以俯瞰众生，不必借助任何的踏板神降而至，在这里说他的坏话，搞不好真的会丢掉一条命。

吉拉尔多不愿意浪费力气，但那位可就不一定了。

确定没有这种异样的感知之后，巴洛克斯方才笑眯眯地说道：“别沉默，师兄。”

“武器怎么会反噬它的主人呢？虽然它有两个主人，但那位肯定是不需要昆古尼尔的。谁都知道，昆古尼尔是完美的圣器，它不会反噬自己的主人，除非···”

国王赋予将领领兵的权力，在这个时刻，军队应当有两个指挥者，不过在多数情况下，它当然应该听从将领的直接命令，毕竟国王离前线不会很近。

什么情况下军队会背离它的直接统帅呢？

天空果真有常明不熄的雷霆滑落，只是瞬息之间，雷鸣凭空炸响。

明黄色的雷枪带着分化山海的气势而来，最后却只是贯穿了巴洛克斯的头颅，甚至没有干涉周围完全被奥术影响了心智的凡人。

它为了杀一个人而来。

吉拉尔多拍了拍肩膀，慢悠悠地飘了起来。

“真漂亮。”他用力拍了拍手。

从稍高一些的角度就能够看到这完美的一击从头颅直下贯穿了巴洛克斯，正中分割，毫无偏差。

完美的角度切割出了完美的分界点，而它甚至只杀死了巴洛克斯一人。

巴洛克斯身上闪烁了无数的灵光，他佩戴了六枚戒指，带着两根项链，连耳朵上的耳坠都是复写着术式的魔法物品。

雷枪能够在反应术式激活之前贯穿巴洛克斯的天灵盖，但它给了所有的防御术式激活的机会，然后一瞬之间打穿了所有的防御。

巴洛克斯的随从之中，有人的骨骼和筋肉开始变形，血肉撕裂表皮的惨状异常血腥，然而随从大力鼓掌，仿佛全无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