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钟干办公室主任出身,摆弄文字可谓内行。林杉再看修改后的申请报告,耳目一新。内容更加详实,表述更加明晰,言辞更加贴切。林杉伺候过老聂和老邬,他俩看林杉写得报告,也就是改一改数字,添加几句不痛不痒的话。
在这件事上,林杉倒不是多佩服老钟的文字功底,而是佩服他的认真劲。这相当于下马威,老钟没让林杉重写,算是给了他面子。林杉凭直觉:此人事儿挺多,难伺候,自己今后要当心。
老钟下午自伊棉回来,对林杉说:“申请报告已报给李成溪董事长,他基本上同意了这个方案,待政策资金下拨后执行,有空,你也过去和他常沟通,大家共同推动,力争把事情做成。”
林杉心里挺高兴,感觉这个老钟,有事还能冲的上去。不像老邬,应该他冲锋陷阵的时候向后缩,事情办砸了,拿别人当替罪羊。老邬走后,有时林杉到关河的办公室小坐。俩人谈及老邬,共同的结论是:一无是处,百无一用。
俩人这样说,非老邬遁逃后,宣泄私愤,言过其实。就华晨纺织来讲,老邬最贴心的两人,非关河与林杉莫属。
办公室主任,供销处处长。每有人事上的难题,老邬问计于林杉。每遇经营上的难题,老邬问计于关河。老邬出差,关河相伴左右。老邬在外,林杉就是老邬的耳目。
俩人最终皆与老邬反目成仇,这里面不禁参杂着私利,也有公心。说白了,老邬后期做的那些事,已经成为华晨管理团队的公敌。
关河说:“老邬这人几无可取之处。企业经营债台高筑,外围一片千夫所指。”
林杉说:“现在看来,老邬是个极端利己主义者。譬如,大搞特殊化,早中晚三顿饭,食堂要给他单独做。他不吃大锅菜,顿顿是单炒。平素喝水,喝大桶装的纯净水,一块钱一桶,综合办派车去县城拉。途昂车,从买来到被债权人强行开走,除了你关河往来接送高贵客人动过车,其他内地近四十人,无福分上去坐一坐。”
“老邬将公司的笔记本电脑、按摩椅,甚至公用的被褥,水壶,都走物流运回了内地。这是侵吞公司财务!”
“要命的是,他薄情寡恩,毫无利他之心。在他眼里,咱们这些人轻如鸿毛。五年来,我试图改变他,在其心中,让众生像种子样落地生根。结局证明我错了,诚如智者所言:‘别试图去改变他人,你能改变的只有自己’。”
俩人谈及老钟。
与老邬相比,老钟有人情味。不管能不能做到,他至少在补发工资、社保方面有积极态度,并见诸于行动。
甚至在债权问题上,他私下里也常说:企业好起来,想法给大家还上一部分。这样暖心话,纵是夸下海口的画饼充饥,老邬也吝啬得三缄其口。
老邬走后,原领导班子不复存在。老钟上任伊始,林杉自觉退出总经理办公会,他不想掺和太深。再说,老邬有老邬的玩法,老钟有老钟的玩法。
办公会就是华晨纺织的朝堂,刀光剑影,风云变幻。稍不留心,就会被别人当枪使。这些年,林杉立于“朝堂”之上,见过的勾心斗角,目睹的起起落落,还少吗?明智的选择,就是远离这是非之地。
佳德断崖式败落,老邬人设沦陷,啪啪,就像左右开弓的两记耳光,把林杉抽醒。此生此世,依靠谁都不行。总在向外驰求的路上,有求于谁,就信从于谁。就像端谁的饭碗,得服从谁的管教。哪怕他大奸大恶,包藏祸心,将你引向万劫不复,你还以为他在度你。这就是迷失自我的可怕之处。
老钟闲暇时,常到林杉的综合办串门。林杉得放下手中的活儿陪他唠嗑。他坐下来,就能聊半天。林杉也知道,他想了解华晨纺织的前世今生。为自己的施政策略提供佐证。
老钟从业经历丰富,可谓阅人无数。他爱找人拉呱。林杉觉得,常找人沟通有三样功用:首先,可以寻找共同的情绪价值,怡情怡性。其次,可将个人价值观念输送给他人,形成影响力。再次,在交互问题的看法时可从善如流。
老钟年长林杉三四岁,林杉感觉与老钟没有代沟。老钟年长老邬七八岁,在林杉看来,俩人根本就不是一个时代的人。
老邬在传统上没有继承,他的思想找不到根基,始终在飘忽,随遇而安,遇事没有正心和定力。
老钟提及伊棉公司的两个领导,两个八零后。林杉说:“过去邬总拿着他俩当小孩,没有给予足够的尊重。尤其咱华晨被伊棉托管后,邬总没有快速放下身段,给予对方足够的礼遇。让人家在礼节上挑理挑面,何谈合作愉快。”
老钟说:“俗话说,萝卜小长在背(辈)上。商量事,咱去人家那里,放低姿态,礼数上不掉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