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雨连绵。特别是晚上，隔窗听车棚的铁皮顶子，雨脚如豆。天气由凉转冷，只在瞬间。

县城的楼房社区已送暖。华晨去年的采暖费还欠着供热公司，何时送暖仍遥遥无期。

前几天，老钟就催着易金主动联系供热公司。对方回复：先把去年的欠费结清。

为此，老钟带上易金，亲自跑过去。未见到主要领导，只见到一科长。老钟与对方沟通了好长时间。大致意思是：天寒地冷，职工正在挨冻，情绪不稳定。去年的欠费，企业正在筹集资金，这几天就能缴上。恳请供热公司尽快给我们试暖。

老钟热衷于外交，沟通，示好。这与老邬不同。

此前，林杉、荆明等陪着他，先后拜访了电业局、人社局、税务局、工信局等部门。用他的话说，这叫“拜码头”。

“走自己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这是老邬惨淡的人生写照。企业外围的路径，已被他走死。轻诺寡信，言不由衷，导致企业信誉扫地，人设崩塌。

林杉去机关办事，硬着头皮。办成办不成，全凭运气和人格魅力。

老邬，总在给企业抹黑，尤其最后八个月。也许，他在诸多方面造成的不良影响，华晨纺织的创业者和继任者们，需用更长的时间、精力、财力去投入去消弭。

老钟接过来一个乱摊子，可谓内忧外困。外围：是多如牛毛的债权纠纷。法院的诉状乱箭穿身，涉诉金额已达壹点贰亿。内部：当地员工的医保，拖欠内地人员一个月的工资，社会招聘人员的保费报销，加上内地人员的债权，可谓暗流汹涌，随时可能引发激烈冲突。

老钟的策略是：攘外必先安内。

针对外围的经济纠纷，林杉曾给老钟说过：“当前起诉华晨的债权人，多半因为邬总不接电话，对方一怒之下，才找律师告状。这是经验，也是教训！”

林杉与老钟接触时间不长，感觉他在某些方面强于老邬。譬如说，他能够听取他人意见。可取之处在于：他听取别人意见，不是被动地听，而是主动找人交流，征求意见。

所以，凡是备注过债权人的电话打过来，能当场接的就当场接，不便当场接的电话，过后回过去。陌生电话打进来，他一般不接，但只要对方发短信亮明身份，他也主动回电话。对待债权人的态度，策略，远远高于老邬。

说和气话，说软和话，保持良好沟通氛围，把企业的经营现状，说清道明。总之，给对方传递的信息是：企业的账户账号均已冻结，所有固定资产业已被诉前保全，你就是打赢了官司，拿到一纸胜诉判决书，到执行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与其花钱打官司，还不如坐下来双方谈，静候华晨时来运转，优先偿还你们这些债权的钱。

说服别人，攻心为上。这话说的合情合理。听君一席话，很多债权人，随打消司法诉讼的想法。

对内：补缴职工医疗保险是头等大事。上个月开中高层例会时，二十多名职工围堵在会议室外讨说法。例会结束后，老钟与林杉邀请几个职工代表座谈，当众表态：化整为零，分若干月，将拖欠大家的医保费补齐。算是给大家的一个承诺。

承诺的事，就是天上下刀子也得顶着上，否则还不如不说。做承诺的目的，是用时间换空间，为筹集资金赢得时间。

职工医保，是林杉的一块心病。想起来，他就忧心忡忡。掷地有声的漂亮话好说，落地难，关键是钱从哪儿来？

老钟的运气不错。作为人资负责人，林杉的运气不错。百余名参保员工的运气不错。公司接连下来两批政策补贴资金，合计近佰万，均是去年下半年，林杉等人在人社、科技、工信口申报的政策。

这几笔钱下来，可谓久旱逢甘露，恰可解燃眉之急。林杉后来想，幸亏这笔钱现在才下来，若上半年老邬在任时到账，也会被他造得一干二净。拿不准，他会以偿还亲戚朋友的借款为由装进自家腰包。这事他不是不想干，只是没有这样的机会。

难题是：老邬在任时，伊棉公司与华晨纺织有约在先：华晨纺织所有下拨来的政策补贴款，都用于偿还伊棉前期援助华晨起死回生阶段的借款。动用这笔钱，需与伊棉协商。对方不同意，医保补费还是没有资金来源。当前，华晨每月生产近千吨纱线的加工费，能包住当月的人工工资、电费、配件费就算不错了。

协调事，需拿着个东西。老钟让林杉起草申请报告，报告中表明：医保欠费金额，欠费原因，由此引发职工情绪波动、人员流失对当下企业生产经营造成的负面影响，以及解决方案，付款计划，资金来源。提到资金来源，就是动用该笔拟拨付的政策补贴款。

林杉写得粗枝大叶。草草写完，随即发给老钟。没想到老钟自己又修改了两个小时，发给林杉让其打印，下午他去找伊棉领导沟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