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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朦的雨幕中,他独自一人,一人独自。

在这座号称天下最繁华的城市内,小阁亭楼相拥林立,楼阁间以走道连接,悬空穿插在拥堵的街道上。搭着白布的伙计在二楼框窗口招揽食客,酒肆内欢声不断,昨天来的,今天来的彼此混杂在一起,喝的分不清昼夜。夜幕还未完全降临,店家们早早就将笼烛点上,口齿朱红,眉眼妩媚的佳人们从高处探出腰肢,吆喝着客人进店休息,柔活的烛光在她们身后摇曳,浮光闪耀间透过轻纱,印出佳人杨柳细腰明暗参差。这是一座浪漫的城市,城里有酒,有佳人,有寻欢者想要的一切。

蛛网盘绕的街道从雍京正中向四方蔓延,其间两道宽敞的长街自北向南,自西向东将雍京划分为四个区域。在街道的交点处屹立着一座十米高的石雕。石雕施彩墨,面部神情栩栩如生。雕刻人物坐下一匹红马,左手握缰绳,右手轻搭在剑柄上,神情写意,显尽世间风流。石雕底座上用金粉刻有完颜无三个大字。往前数三百年,当时的帝国八州境内地方割据,虽说名义上都是前朝南雁的臣民,但实际上都各自为政,彼此间战火不断,在这样的内耗中整个南雁帝国的国力日渐衰退,北方的草原各族也时常来边境劫掠些女子和牛羊,在这样的乱世之中,寻常百姓的人生就像个过客,只能匆匆地来,匆匆地走。而作为一个早已不具有号令八州能力的迟暮帝国的君王来说,沉溺酒色,忘情人间好像成了他们唯一的选择。南雁最后的三代帝王在位期间什么军政都没有处理,坐在天底下最高位置的他们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享乐,他们将帝都日月城修成了一座真正的日月城。城中日夜灯火通明,酒食的香气弥漫在整个帝都,上到君王,下到百姓人人都将自己沉醉在太平盛世的幻觉中,都不愿醒来。

据后来的一些遗老们回忆,每年的清明前后到后来的谷雨时分,日月城总是被烟雨笼罩,街上的行人撑着油纸伞穿行在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酒肆勾栏依旧人满为患。形色匆忙间要是渴了张开口,甚至能从雨水中品尝到浊酒的苦涩味。他们都说他醉了,雨水中怎么能尝到酒的味道呢?但回忆的人并未理会,他只是一个人回忆着,借着回忆将他内心的情感诉说。他说在银丝细雨中,人们拎着酒壶选个僻静的位置坐下,温盏黄酒,一个人闷头喝着,喝着喝着,有些人就哭了,围坐在不远处的人听到了也不愿抬头去看,那一刻酒客们也辨不清喝的到底是酒水还是雨水。在掌中微波的泛动中,整个日月城好像都醉了,他们醉着梦到了山河破败,百姓流离失所,他们醉着梦到了他们笑看人间的日月城在战火中湮灭成废墟,他们梦到…,梦到…。所有人都被阴雨连绵的雨水灌醉了,他们哭泣着想要醒来,再次回到他们美好的现实中。

在天狭山下的农庄里,一个精壮的农奴在战火蔓延到来时挺身而出,击退前来掳掠妇女的山匪,并拎着他们的头颅投了军。再后来,故事就和天底下的一切传奇故事无二了,名叫完颜奴的无名之辈在乱世中凭借着手中一张长弓和一把铁剑,硬生生的在南雁大陆上杀了个尽兴。鄢州,蜀州,雁州,陇西,他以一种超然的姿态傲然凌驾于那个时代所有的人物之上。当他身后拥着百万雄兵,整个南雁都在他掌中时,看着无比奢华的日月城,这位“战神”却突然转身走了。对于用马蹄将这座南雁君王搭建的理想乡踏碎他感到了无趣。他带着追随他的人们来到八州的中心,即石雕的位置,建起了雍京。以石雕为中心的两条街道自北向南,自西向东,分别以他的长弓“逐日”,长剑“碎甲”命名,寓意希望后人能像搭弦的箭直指北方,格挡的剑固守疆土。禅位那天,看着端着玉玺的昔日南雁君王,完颜奴心底五味杂陈,他将奉有玉玺的木盘一手打翻,迈过八十一级玉阶登顶紫金台。紫金台上,他双臂平展,声音如洪钟激荡。他说他生来是个奴隶,一无所有,现在坐拥天下,也依旧是“一无所有”,即日起改名完颜无,国号“完颜”,年号“无一”,登基以慰天地。他是那个时代的英雄,一个能让所有完颜人都拍着胸脯,引以为傲的英雄。

在“碎甲”街道左下角的沿街处,有着一座占地三万两千平的府邸。府宅内假山绿池一应俱全,仆役来往形色匆忙,脚底不发出任何声音。院内偏房处,一个粉饰精美的花瓶突然间从房内丢出,在门口碎了一地。从残存的碎片来看,花瓶价值不菲,至少放到外面是要被寻常人家好生供着的。但现在就这样随意的被主人丢弃,来往的仆人连看都不敢多看两眼。

屋内日常负责清理灰尘的女婢们已经吓的跪在地上,不敢抬头。连平日里最为亲近的通房丫头也只能拘谨地站着,生怕再触怒主人。她面前,一个妆容华贵的妇人用上齿包着下唇,手掌紧紧攥着。

“你刚说申屠啸被裁决队带走了?”仲孙芷兰的柳眉交簇在一起,不敢相信女婢说的话。

“是的,小姐。据我们在夏华的人来信说,老爷他两天前已经被带走了,事情的起因是老爷侵犯了一个卖菜女,还将她一家人杀了。要只是这些那还好。可最要命的是,老爷竟然在大街上当着阙苍梧的面杀了好几十名暴民,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已经超出了我们的掌控范围,奴婢以为只有请家主出面方才能保老爷一命。”名叫仲孙倩的丫头冷静地将情况汇报给仲孙芷兰。

“真不知道申屠霸怎么生出个这样的蠢货!”仲孙芷兰一手将面前的茶杯打翻,手掌重重拍在桌子上。

“小姐还是小点声为好。”害怕有心人将这话听去,仲孙倩小声提醒。

“你还好意思提?我把你带来干嘛的?这么久了还是没能把老爷的心拴住,我要你有什么用?白生的这么好的身段。要不是…”说到这,仲孙芷兰又伤感起来,手心不知觉的捂住肚子。在她十五岁及笄那年,府里来了个高人,此人平生云游四野,极难寻觅,拖父亲的福高人入府给她卜了一卦,是既济卦。细问下,高人解卦道,既济即亨小,利贞。初吉终乱。卦象上看,下离上坎,坎为水,离为火,水火相交,水在火上,水势压倒火势,救火大功告成,虽事已成功,但终将发生变故。即盛极将衰也。听完高人解惑,父亲接着问道是否有破解之法?沉默片刻后,高人用手指了下天不再言语。临走时,父亲亲自将高人送上马车,在马车前高人对他说,他观女子气象亏损,想来应该是身体上有什么缺陷,希望父亲能够重视。送走高人后,父亲请了好几个雍京的名医来给她看,但都没能找哪有问题,为了这件事父亲还特意从雁州将庵庐谷的谷主请来,但最后也还是没能看出什么结果。就这样这件事一直被搁置,直到她嫁给申屠啸。嫁过来三年多,她的肚子一直没有动静,哪怕她私下里服用各种偏方也还是不得见效。这时她才渐渐想起当初高人说的话,可当她再来去寻高人时,他早已不知云游到了何方。为此,她只能把希望放在带来的通房丫头上,可谁承想哪怕这样,也还是没能把申屠啸的心拴住。想到这,她也只能感叹一声命运无常。

“走吧,我们去见下公公婆婆。”仲孙芷兰起身走向门外。

“对了倩儿,晚些时候给爷爷写封信,信上把情况简单交待下,请他老人家出面说两句。”走到门口,仲孙芷兰突然想到这事还没和爷爷说。

“家主他已经知道了。”仲孙倩语气如往前平淡。

“哦。”仲孙芷兰的脚步停顿了下。走到拐角处,她突然问到,“倩儿,你还记得给你赐姓是哪年吗?这人老了记性也不如以前了。”

“‘望北’十五年,我刚伺候小姐满三年时小姐赏我的。小姐的恩情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可以说没有小姐就没有现在的我,我的一切都是小姐给的。”面对突如其来的发问,仲孙倩来不及细想,她停在原地,声音诚恳。

“嗯,记得就好。”也不知仲孙芷兰指的哪一句,她满意地接着往前走,身后紧跟着仲孙倩。

从偏殿出来,穿过假山间的花园小径,水榭游廊后,可以看到全院规模最大的正房。还未踏进内院,仲孙芷兰就听到了婆婆的哭声。她在院门口停下,用手将雍华的妆容打乱,整个人显的神情憔悴。

“婆婆,您可要救救我夫君啊!”仲孙芷兰跌跌撞撞地跑进内院,泪水打花了她脸上的胭脂。

看到儿媳哭的像个泪人朝自己跑来,鱼安楠又联想到了自己苦命的孩子,她上前将仲孙芷兰抱在怀中,摸着她的头。宽敞的大堂中,婆媳两人彼此慰藉着对方内心的悲伤。

“孩子,你怎么来了?”情绪平复过来后,鱼安楠关切地问道。她用手将仲孙芷兰脸上糊着的发丝拨到耳后,帮她梳理乱掉的妆容。

“婆婆,你快救救啸儿!”仲孙芝兰扯着鱼安楠的衣角,柔弱的女子姿态在此刻完全展露,让人垂怜。

“夫君,你想出法子了没。”鱼安楠语气幽怨,看向一旁来回踱步的中年男子。男子下巴下蓄着一截灰白的小胡子,整个人虽说不上壮硕,但一双鹰视狼顾的眼眸无形中给对视的人一种凛若寒霜的威严感。

“你们也先别急,这事不是你们想的那么简单。能在不走漏任何消息的前提下将啸儿带走,这背后绝对有其他人的手脚。这种时候反而越急不得。”相较于妻女的哭天撼地,申屠霸想的更多。雍京势力错杂,哪怕是申屠家也要小心谨慎。见惯了官海沉浮的他明白,一个家族今天能鼎盛并不代表着明天也能,要想在豺狼虎豹的环视下永保家族的繁荣,那他必须要小心再小心。作为狼群的狼王,他必须站在一个能保护家人同时又能将周围一切变化都纳入眼底的有利位置。

“能有什么手脚?在雍京谁敢同时得罪我们申屠家和仲孙家?”鱼安楠表情倔强,在她看来,这件事不过就打个招呼的事。在雍京,有谁敢不给他们两家面子,多少人还巴不得能借着这个机会攀上申屠家呢?有什么难的?就算是裁决队,在她看来也不是什么大事。虽然夫君从未和她说过,而且在帝国内,宗教独立于六部之外,法典也明确规定禁止官员私下与教徒有密切往来,但她在往会客室递茶点时,还是察觉到了些蛛丝马迹。每当夫君在与一名黑袍人会面时,她只要进去递茶水就会被呵斥,而且在她退出去后,夫君还会返回来确认门是否掩严实了。从递水的间隙中,她看到黑袍人胸前挂着三角形的青铜刻章,虽然三角形内部具体是什么动物她没看清,但她知道那是一名主教的刻章,能让夫君如此重视的绝不会是堂首之类。但具体是谁她也不清楚,帝国共八个主教,除去最特殊的那个,剩下的七个都有着自己独特的刻章,每个三角刻章内的动物代表着他们各自的身份。所以在她看来,哪怕啸儿被裁决队带走了,但只要夫君去找下那个黑袍人,啸儿就能安然回来。

“当时阙苍梧也在场。”申屠霸不耐烦的打断了夫人的话,很多话他不好和夫人明说。

“阙苍梧在场?”听到阙苍梧三个字后,鱼安楠也停下了口中的抱怨。能成为申屠家的家母,鱼安楠绝不是个头脑简单的花瓶。虽然从未见过本人,对于军伍之事也不怎么了解,但常年住在雍京对于阙苍梧她还是有些了解,每次出门去胭香阁买脂粉时,她都能在门口远远的看到棠香侯府的四字牌匾。隔着逐日街可以看到府门口的台阶上始终有人打扫,不管是酷暑还是寒冬,哪怕府内没人居住,府里也始终有人料理着。细打听下,陪同的礼部尚书家眷告诉她那是陛下的恩典,因为棠乡侯常年在外征战,哪怕是太平年间也不喜欢住在雍京,所以打陛下赐下这座宅子时就吩咐,不管府里有没有人居住,都要从直殿监安排人手去打扫,绝不能让棠乡侯回来时府里有任何破败。可以想到这是多么天恩浩荡。隔着逐日街道看去,寒暑往来,朴素平淡没有烟火气的棠乡侯府终年没有变化,一如多年前牌匾挂上去时的样子。鱼安楠明白,这位名震帝国的神秘棠乡侯绝不是申屠家能够随意轻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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