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何日能闯成他这样?我该做甚呢?我能做甚呢?”
乔贵发想着,琢磨着,回到了客店;想着,琢磨着,吃完了晚饭;继续想着,琢磨着,躺在炕上,进入了梦乡……
于是,秦四儿,秦四儿姑夫,绿莹莹的菠菜,独家买卖,大钱,萨拉齐缺菜……这些人,这些事情,在他的梦乡里像幽灵般地晃悠。
缥缈中,他不知不觉地来到一座庙前,看见人们络绎不绝地进了庙门里,他也夹杂在着人流中进去了。原来,人们都是去给一位佛爷爷磕头敬香,祈求财运的。轮到他时,他也恭恭敬敬地上香,老老实实地磕头,虔虔诚诚地祈祷。果然,心诚则灵,那尊佛爷爷居然开口对他说话了:“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有钱的靠钱,有才的靠才,有艺的靠艺,有力的靠力。纵然没有一钱,莫非没有一才?纵然没有一才,莫非没有一艺?纵然没有一艺,莫非也没有一点儿力气?……凡人的眼睛,只看外而不看内,只顾上而不顾下:骑着毛驴寻毛驴,抱着饭碗找饭碗……可悲啊!可叹啊!”佛爷爷说着,叹着,眼光往他身上一扫,竟如两道电光一般,刹那间,那两道电光忽然化作两条白蟒盘在他身上!
乔贵发吓得大叫一声,醒了,原来是一个梦!
这一惊一醒,乔贵发睡不着了,迷糊的睡意去了,清晰的思路来了。白日所见所感,夜里所想所梦,经过一觉有了条理,有了头绪;寂静的夜成全着他的思维,忽然,萌然一动,黑暗中闪出亮光,他的心豁然开朗了:做豆芽!萨拉齐豆贱菜贵,把豆子变成菜,不就贵了吗?不就可以做买贱卖贵的好买卖了吗?对了,还可以做豆腐!这不就是自己的一艺吗?
原来,这萨拉齐地处北国,是一个刚刚形成的集镇,来的人多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和做买卖的商人,农民靠力气,商人靠脑子,耍手艺的人少,恰恰还没有耍豆腐豆芽手艺的!萨拉齐市面那么多黄豆绿豆,却没有卖豆腐豆芽的!
乔贵发越想越兴奋:“如果能做这样的买卖,豆贱菜贵,又是独家生意,肯定能赚大钱!——真是天赐良机,天助我也!”
乔贵发兴奋地盘算着:如果做豆腐,得打磨、买铁锅、租房子,再加上买豆子,自己这一百余两银子实在有点捉襟见肘;再说,萨拉齐也缺石匠,缺大铁锅,还得去归化城置办。——还是先做豆芽吧,只需买几个大瓮、盘一窿大火就行,这样,几十两银子就够用了。
第二天,他再去街上摸摸行情,便打定了主意。于是,租房子,置瓮子,买豆子,再盘一窿火,钉一杆称,置一辆推车,便开始了豆芽生意。
乔贵发本是个精明人,经几天工夫,几瓮绿豆芽便生出来了;再用推车推到街上一叫卖,人见人爱!
但见:
白生生,脆灵灵。身儿娇,肉儿嫩。纤腰一扭弄舞姿,歪戴绿帽逞野性!
这绿豆芽在萨拉齐虽是新东西,但居民都是内地的汉民,人们知道绿豆芽的可口,很快就被人们接受了。
“卖豆芽喽——!”
他叫卖着,推着一辆木轮推车,吱吱咛咛地街上一走,银钱便哗哗啦啦地进口袋里了。再过几天,黄豆芽也上市了。黄绿豆芽一起上市,犹如上阵亲兄弟,黄绿二位豆芽将军在萨拉齐的街市横冲直撞,大弄风流!
“卖豆芽喽——!”
这本是卖豆芽的广告,却更像是召唤银钱的号令;他一叫卖,银钱便应声而来,如士兵听从将帅的号令一般。
这豆芽是市面上的新鲜货色,又是独家买卖,独特技术,一天三十多斤豆子的豆芽,便可赚六十多斤豆子的钱,每天竟有一两银子的纯收入!三个月下来,便是一百两银子的赚头;这,相当于他拉骆驼两年的收入!
不久前他还羡慕秦四儿姑夫的独家买卖,现在,他也开了独家买卖!
人逢喜事精神爽,当萨拉齐市面的新鲜蔬菜大量上市时,乔贵发停了豆芽,又马不停蹄地置办做豆腐的家什,积极准备扩大买卖:租了一间大房子,买了一头小毛驴,打了一盘磨,买了两口大铁锅……此一时,彼一时,当初他离家出走时狠狠地砸烂了的大铁锅,今天他还得款款地“请”回来安好。时间变了,地方变了,不能干的就能干了,不能用的就能用了,臭的就香了,贱的就贵了。
生豆芽已旗开得胜,做豆腐须乘胜进取,乔贵发更兢兢业业地投入了豆腐买卖:买豆子时,要真货好货;磨豆腐时要苦功慢功;点豆腐时,要精心细心。于是,好豆子加好功夫加好手艺,便成了好豆腐;往街上一推,货色好不喜人!
但见:
鲜嫩嫩渗水,娇滴滴涵情。白皙洁净美女身,通体豆馨袭人。舌津津且品,馋涎涎欲吞。磨碾煮熬香魂在,满腹兰芳沁心。
豆腐好,销路也好;货色喜人,价格也喜人。于是,收入也就惊人了:一天竟有二两银子进门!
豆腐买卖比豆芽买卖更大,时间也更长;萨拉齐气候寒冷,几乎是一年四季开张。饭店草料铺靠着生意兴隆的旅蒙商队而兴旺,乔贵发又靠着生意兴旺的饭店草料铺而兴起:乔贵发越做越挣钱,越挣钱越做,一年下来,他竟赚了五百多两银子!
乔贵发的豆芽豆腐填补了萨拉齐的市场,也填饱了自己的钱袋。在利人中利己,在赢利中赢名,一年多的时间,他不仅赚了一笔钱,也在萨拉齐有了一席之地:他成了一个小有名气的买卖人!
一年下来,乔贵发从一个默默无闻的驼工,一跃而为一个小有名气的买卖人,这让他感叹不已;三年下来,乔贵发从一个一贫如洗的农民,一跃而为年收入五百两银子的买卖人,这更让他感慨万千!他万万想不到,当初在外祖父家受苦受难中学上的做豆腐、生豆芽手艺,竟会派上这么大的用场!
正是:
当初受难得一技,今日创业获百利。莫道豆芽细而小,原来蕴藏大机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