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王莽大军的不断逼近,被吓得心胆俱裂的绿林军士兵不断有人逃离昆阳城选择了向新军投降。纳言将军严尤便审问这些降兵,问他们城里的将领情况,降兵都说,城内的大部分将领都没什么可说的,无不贪财好利。只有一个叫刘秀的有些与众不同,不仅不爱财物,而且对于兵法十分的了解。
严尤听的多了,突然感觉这些降兵描述的这个人自己有些熟悉,但想到自己曾经见过刘秀。原来在刘秀还是一个良好市民的时候,为了舂陵侯刘敞家里的田租问题,去长安的大司马府拜访过严尤。当时他的仪容和谈吐就给严尤留下了深刻的好印象。便问降兵道:“你们说的那个刘秀,是那个胡子很漂亮的帅小伙吗?”降兵纷纷表示就是他。严尤啧啧称奇道:“奇哉怪也,这小子居然不爱钱财!”
此时此刻,不爱钱财的刘秀正被一众绿林将领围在中央,满怀期待地等待着他提出破敌良策,这其中有成国上公王凤、廷尉大将军王常、骠骑大将军宗佻、五威将军李轶等人。都是在更始朝中位高权重之人。作为一个太常偏将军,如今受到这些人的倚重,要说心里没点小骄傲那肯定是假的。但骄傲归骄傲,是骡子是马总是得先拎出来溜溜才行。要是手里没个金刚钻,可真揽不了这瓷器活。
于是刘秀便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将自己的对策和盘托出。诸将只见刘秀滔滔不绝地侃侃而谈,说出来的内容其实大部分他们也听不懂,总之就是纷纷点头,表示说的好,说的对,事情就按你说的这么办吧。显然,他们已经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刘秀一个人的身上。反正我们也没了主意,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目前你也是这里唯一一个能出点主意的人了。
如今昆阳城中只有八九千的守军,想要对抗城外的百万大军根本绝无可能。所以要想破敌制胜,第一点就是要出城召集援兵。但此刻王莽的先头部队已经陆陆续续对昆阳城形成了包围之势,想要突围而出,凶险异常。
既然计划是自己提出的,那么最大的风险当然就要由自己来担。刘秀嘱咐王凤与王常二人留在昆阳城中,固守待援。自己则和宗佻、李轶、邓晨等十三人,组成敢死队,选择从南门突围。好在有老天眷顾,虽然此刻城下王莽的先头部队已达十万之众,但南门的包围行动却刚刚开始,刘秀等十三人也不敢耽误,抓紧时机冲出城外。就在刘秀等人前脚刚刚快马加鞭,突围而出的同时。新军后脚就对昆阳城形成了合围之势。昆阳城至此被新军包裹得严严实实,水泄不通。
突围而出的刘秀等人来到郾、定陵等地,召集那里的部队,号令他们悉数出发,准备驰援昆阳。然而这里的绿林军将领和昆阳城中的完全就是一个德行。他们更加爱惜这次出征所抢来的各种珠宝、财物。如果全军出动,去救援昆阳城的话,他们担心这些珍宝、财物会得而复失,被其他人抢走,所以想留下一部分的军队来把守。
刘秀眼见他们如此不识大体,根本没有全局的概念,恨不能一棒子把他们全都敲死。不过他转念一眼,面对这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更应该以智取胜,既然已经了解了他们的欲望本源,只要加以勾引,其实还是很好说服的。于是刘秀说道:“今日若能打败昆阳城下的敌军,我们能够缴获的珍宝、财物比这里的多出何止千倍万倍,不仅如此,大家还能建功立业,封侯拜将。如果不幸被敌军打败了,我们连自己的项上人头都保不住,还谈什么珍宝、财物?”
一听如果打了胜仗,能够得到的珍宝、财物能够比现在获取的多出千倍万倍,这些见钱眼开的绿林军将领们顿时兴奋了起来。他们没有亲眼见到过昆阳城下新军的强大军势所带来的压迫感,所以对于百万大军这个数字只有心理层面上的一个概念,只知道多,但不知道是怎样的多。内心当然也就丝毫没有恐惧、畏缩,他们想的很简单,对方不就人多点嘛,老子面对新军都已经嬴麻了,这次去也就走个过场而已。于是怀揣着对于千倍万倍珍宝、财物的渴望,他们兴高采烈地跟着刘秀,向着昆阳城进发而去。
此时此刻的昆阳城,早已被王莽的军队里三层、外三层,围的叫个密不透风。城外密密麻麻全都是新莽的军队,黑压压的一片,从城头望去,一眼望不见尽头。几百座军营彼此相连,数十重军阵依次排开。好不壮观。
每日里,在新莽军队震耳欲聋的战鼓声的助威下,他们站在高达十余丈的云车上,居高临下,向昆阳城中射出如雨般密集的箭矢。城下的地面部队也不断地通过云梯登城冲锋,冲车撞击城门,以及挖掘地道等方式想要尽快攻入昆阳城中。然而即便新军攻势如此强劲,昆阳城中的八九千守军依然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品质,硬是力保城池不失。焦急地等待着刘秀援军的到来。
对于整个战局有着深刻理解的新莽将领严尤觉得继续下去实在是有些得不偿失。于是便对主将之一的大司空王邑进言道:“昆阳虽然城小,但却十分坚固。如今,僭越称帝者(指更始皇帝刘玄)正在围攻宛城。我们应该率领大军,进攻宛城。大军既至,敌必溃散。只要宛城的敌军一旦被击破,昆阳城即可不攻自破。”
不得不说,严尤的这个计划还是非常有战略远见的。俗话说,擒贼先擒王。目前昆阳城中的敌人只是对方的杂牌部队,而目前对方的主力部队正在全力围攻宛城,若是这个时候新军直逼宛城,与宛城守军里应外合。久攻不下疲态尽显的更始军定然无法招架,到时候若是再能将更始皇帝一举成擒,别说昆阳,就是其他地方的残余部队,也将不战而降。如今大军守着一个小小的昆阳城死磕,不仅得不偿失,而且毫无意义。
再退一万步说,即便仍然想要拿下昆阳城也没问题,毕竟你手底下有四十二万能战之兵,围城则根本不需要这么多人。兵法云,十则围之,如今昆阳城中敌方的守军只有区区八九千人,就算分出八九万的部队继续围攻,而将另外的军队调拔前往攻击宛城,也完全可行。这样不仅可以让进攻宛城的部队没有后顾之忧,也可以让守在昆阳城中的敌人继续每日提心吊胆,可谓两全之计。
然而志得意满,自以为胜券在握的王邑却直接拒绝了严尤的这个提议,当然,他的理由也很充分。他表示,曾经在王莽还没有篡夺汉室江山的时候,就有一个名叫翟义的人因为反对王莽而起兵造反,当时的自己作为虎牙将军出征,虽然成功剿灭了起兵造反的翟义,但因为没有能够生擒对方,因而遭到了王莽的责怪。如今自己手下坐拥雄兵百万,如果遇到一个小小的昆阳城却不能拿下,这让自己将来怎么向王莽交差呢。
其实从王邑的角度出发来看这个问题,确实也没什么错。毕竟他身为全军主将,带着王莽寄予厚望的全部家当,若是在小小的昆阳城下都不能首战告捷的话,对于全军的士气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虽然严尤的提议更加符合实际,也更加有效实用,但有时候打仗确实也需要树立一些标杆和典范。就好比抗日战争时期的淞沪会战,蒋介石明知道这一仗中国军队在各方面都处于劣势,但依然选择和日本死磕到底,就因为想要利用这一仗,能够得到国际社会对中国的关注,让他们可以居中调停或者提供更多的援助。
否决了严尤的计划之后,攻城继续。
这时候,被困在城里的成国上公王凤坐不住了。
虽然顶住了新军连续几天的猛烈攻击,但城内守军的精神压力也几乎绷到了临界点。城外每天对着城内箭如雨下,让他们连出门打个水被要背着门板,以防被箭矢射中。而且出城求援的刘秀也好几天没了音讯,他是否突出重围还是已经战死,亦或是直接跑路了这时候谁也不知道。虽然昆阳城城坚池深,但面对新军潮水般的攻势。沦陷其实只是时间问题。
为了保全自己的身家性命,继续苟活于世。王凤不顾刘秀临走时的嘱托,派人向城外的新军乞降。然而令王凤感到遗憾的是,虽然大家都是老王家的人,五百年前很有可能还是一家。但王寻和王邑却丝毫不给王凤这个面子。他们一致认为,昆阳城已经是他们的囊中之物,攻破城池指日可待。他们不愿意在这个时候接受王凤的投降,他们要堂堂正正的攻入城中,为自己这一次出师来个漂亮的开门红,所以严辞拒绝了王凤投降的要求,并告诉王凤,破城之日,就是他王凤断头之时,想要活命,还是早点打消这个念头的好。
热脸贴了冷屁股的王凤万般无奈之下,只得重新收拾好失落的心情,继续拼命守城。
所谓天予不取,必受其咎。王寻和王邑在连续错过了两次尽早结束这次战役的机会之后。事情发生了转折。
就在这一夜,发生了一件神奇的事情。
正当王莽的军队在夜深人静之际,想要好好休息一番,准备明天的攻城作战时。忽然抬头看到夜空中划过一颗硕大的火球。火球从天而降,竟然不偏不倚,直直地坠入到了新军军营之中。这一奇景异象可吓坏了当时文化程度并不高的新军士兵。若是现代出现这种流星坠落的景象,我们肯定第一时间闭上双眼并握紧双手许下心愿。但在当时,人们认为天有异象,是老天爷在宣泄自己的情绪。正如我们之前所说,老天爷心情好的时候,就会有各种祥瑞出现,而老天爷心情不好的时候,则会带来各种天灾。而这么一个硕大的火球,直坠新军军营,怎么看也不像是什么祥瑞的征兆。新军士兵们心底都在想,难道是老天爷对我们新军有什么不满,所以才会拿个火球对着我们砸过来吗。
思想只要一滑坡,困难也就会变多。